林笙笙视线移向窗外那片幽深的夜空。
今晚的夜色和那晚的夜色好像没什么不一样。
妈妈抓紧了自己的手,在听到爸爸一声惨叫后推开了卧室的门,然后你们一起走出了家门。
楼下有急促的脚步声,妈妈提前告诉过你大概会发生什么事情,于是你们只是停在了门口,等楼下响起尘埃落定的声音。
求救声停下了,短暂的寂静后是楼下铁门拉开的声音,还有爸爸在楼下大声喊叫的失控。
妈妈和你开始拿着行李往下走,在所有人都将注意力聚焦到大楼中间的空地中时,你和母亲在黑暗里急促前行。
然而你的眼角余光还是注意到了满身尘土瘫坐在地上的望生,她看起来好像受了伤,头发散乱,你真想过去抱着她呀,可是你的手被母亲紧紧握着,你们走出了黑暗,走向不远处的汽车站,登上了随意一班停在汽车站的车。
望生刚刚受伤的样子紧紧缠绕在你的脑海中,你十岁的脑袋还不足以理解发生了什么事,可是你仍是确认了,她一定是受伤了。
“妈妈,我们要回去吗,回去看看望生姐姐还好吗。”
你抽噎着看向母亲,却在母亲的脸上看到少有的冷峻,她把你抱在怀里安慰你:“姐姐没事的,我们必须要走,否则姐姐的努力就浪费了,你懂吗?”
你听从了母亲的话,你离那个地方越来越远。
只是那之后半个月里你总是常常自责,是不是如果你不向望生求救她就不会受伤,她受伤是不是你的责任?
直到半个月后望生的信到来。
“雪婷你好,我没事,我正在准备过年呢。你和妈妈也要在我家好好过新年呀。希望我们将来可以再见,你要好好读书哦。”
你笑出来,偶尔也会幻想你们再见的场景。
只是后来你们再也没有见到过。
一开始你为了这件事耿耿于怀,后来当你成为社工,在工作中遇到一个又一个人,其中不乏那些和你当年年岁相仿的小孩。
你才发现原来那时望生说的“希望我们将来可以再见”
其实是一个祝愿,而不是一个承诺。
无论我们有没有见面,我都祝愿你健康平安。
41
你推开窗,外面是一望无际的山野,这里早晨和夜晚的湿度都很高,时常有雾气笼罩在周边。
这里的屋子甚至不是用砖砌起来,而是用泥巴糊的,一间能挤下36张桌子的房间中部用两根和成年人大腿差不多粗细的木杆支撑起来,房子里还没有通上电,只有白天天晴时日光透过没有窗框的方形映进这潮湿闷黑的屋子里。
这里唯一一栋用水泥浇筑,看起来最新簇簇的建筑,是这里唯一一间小学,小学没有校门,只有那栋两层楼高的建筑。
唯一的一间小学离各家各户都太远,来上学的孩子只能集体住在离学校不远处一个优一个山坡上的小木屋里。
之所以是小木屋,是因为那些屋子是由各家各户的家长自己建起来的,树砍下来,削掉外面的一层皮,建成最简单的三角形屋顶的小屋子,每个屋子只有一个房间,六个平方。
今天是你离开湛江来到这里的第一个月,你终于开始活动自己的脑袋思考,在这之前的时间,你都只有一个想法——“先在这里活下来”
。
你想起自己在湛江时的日子,总觉得那仿佛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
你不是一个人住在这里,和你一起来的还有另一个女孩子,她今天一早已经起床出去找校长了。
你们t来以前已经确认过,这是一份为期一年的支教工作,月薪150元,包食宿。
结果来了以后你们发现,这里有三个班,每个班二十到三十个人,算上校长一共有三个老师,你们俩来了以后一共五个。
到达的那天已经是下午,夕阳映衬着漫山遍野的荒凉,你能感觉到身旁那个女孩子的怯意。
许久以后才有一个比你们都大挺多的女人匆匆出来,把你们带到学校教学楼后方不远处有水泥墙和木顶的平顶房里。
房间里有两张床,几个脸盆,一张木桌子和塑料凳,一盏白炽灯发出冷色的白光。
“你好,我叫雁子。”
出来接你们的那个女人笑了笑说。
“今天真不好意思,校长还有另一个老师去家访了还没回来,我也是刚刚去安顿好孩子们就回来了。你们吃饭了吗?”
你们是早上十点从公交站出发,后面又转乘了一辆小面包车下午两点出发走了三个小时的山路才到的,现在的确饥肠辘辘。
你不好意思的点点头,雁子跟你们说你们在这里先把行李放一下,她去帮你们打一下饭。
她迈着步子走出去,二十来分钟后端来两碗面,上面铺着一个鸡蛋和两条青菜。
你和旁边的女生一起埋头吃面,雁子趁着这个时间对你们说:“我们这里是附近唯一一间小学,老师日常除了教学和家访可能还要管理一下住在学校附近的学生。我们这边生活会比较艰苦,你们多担待哈。”
你在吃面的同时笑着点头,夜里蚊子多,你和另一个女孩吃完面后点了蚊香,早早睡下了。
第二天清晨的阳光撒到你身上的时候你迷迷糊糊起床,耳边响起一阵莫名熟悉的音乐声。
你开门走过面前的黄土地,绕过了昨晚根本没来得及看清的教学楼,你看到四五十个孩子正举着手扭着腰,歪歪扭扭的做早操。
金色的太阳光斜斜撒到这片同样金黄的泥土地上,有几个孩子看到你,捂着嘴开始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