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只好四散而去,临回座位之前,时颂今提议了一下:“中午大家一起吃食堂吧。”
众人纷纷点头同意。
时颂今早早的给外婆去了消息,告诉她今天的午饭不用带他们的份。熬过上午的课,麻雀们结伴往学校食堂走去。
这还是万仞转到六中以来第一次去食堂。六中昂贵的猪饲料名声在外,他还真的有点好奇到底会难吃到何种地步。
六中的食堂也刷校园卡,打什么菜直接在卡里扣费。万仞环视了一圈窗口,菜色着实是不怎么样,荤腥油腻,素菜寡淡。他突然好想念外婆。怪不得六中那么多人选择中午出去吃。
如果不是今天中午想要聚在一起吃饭,大家是宁可去旁边小卖部买速食,都不愿意踏入食堂半步的。
众人挑了几样看得过眼的菜色,打好餐之后,以周景林为圆心,四散坐开。
时颂今嚼着口感像橡皮筋一样的牛腩,一边用力嚼嚼嚼,一边问周景林:“今天怎么了?无精打采的。”
周景林用筷子扒拉了几粒米,摇头低声道:“没事的,就是病还没好,一动头就有些晕。”
几人交换了个眼神。周景林神色躲闪,明明是在说谎,可是看他的样子显然不欲多说,几人心下叹气,又都心不在焉地吃着不怎么可口的饭食。
吃饭的过程中,几人又给两个女生讲述了他们出去玩的经历。只是沉闷的氛围好像并没有被带动起来,讲完之后还是归还于一片沉默。
各怀心事地将一顿饭吃完,大家端起餐盘,准备放到回收处。
韩嘉珺无意间踩到了地上的一滩水渍,脚底下一个打滑,向前栽去。而走在他前面的周景林,连躲避的时间都没有,就被他压在了身下。
周景林发出了一声短暂的痛哼。
大家赶紧围过去,将两人扶起来。两个女生则是去借了扫除工具,清理掉飞出去的餐盘和剩菜残羹。
几人扶着一瘸一拐的周景林在椅子上坐下,伸手欲掀开他的袖子查看伤势,却被他慌忙制止。
这一跤对于韩嘉珺而言没什么,他有人肉垫背,可是他人高马大的,这一下对周景林来说着实不轻。大家生怕他伤到骨头。
韩嘉珺愧疚得握紧了拳头在周景林面前蹲下:“你让我看看伤到哪了,严重不严重!我刚刚手肘压到你的背后的肋骨了!别出什么事!”
周景林捂住着地的胳膊,痛得嘶声,几乎说不出话来,嗫嚅着:“没事的,我真的没事。”
韩嘉珺见他痛得冷汗直流的样子,着急得更厉害,慌不择路地拉过周景林的手,将他的校服袖子撸了上去。
“嘶——”
众人倒吸了一口冷气。
只见周景林的胳膊上,遍布着密密麻麻的伤口。伤口新旧程度不一,错落着,新伤迭旧伤。
有的伤处已经快好了,只留下浅淡的青色淤痕。崭新的伤处更加触目惊心,紫得发红,鲜艳得犹如一道道血痕。
明显不是刚刚摔倒造成的。明显是被钝器所伤,下手极重。明显有些是陈年伤口,明显是长时间累积出来的。
两个女生的眼圈瞬间就红了。
姜湉湉哽咽着问:“怎么会这样?”
周景林呆坐在椅子上,无甚表情。甚至连刚刚痛苦、慌乱的神色都不见了。他仿佛在出神,什么都没有回答。
时钟的流速仿佛又被拨慢了,僵硬的空气冰冷,凝结。众人心思剧震,或有自责愧疚,或有惊疑探究,或有不知所措。身形定在了原地。
许久,万仞才回过神来:“先去医务室。”
大家才灵魂归位,小心翼翼的搀扶着周景林往医务室的方向走。
周景林不再抗拒,十分顺从地被大家簇拥着出了食堂。反正什么也瞒不住了。
进了医务室,校医例行问诊。几人只是含糊过去,说有人不小心摔倒了,进里间处理一下伤口就可以,不打扰老师午休了。
于是校医回办公室小憩了。因为要处理伤口,两个女生在不方便脱衣服,于是她们就留在外间登记申领的药品。
几个男生将周景林扶到了里间的移动病床上,时颂今关上了门,拉上了帘子。尽量处于密闭的环境中,会不会让周景林觉得有安全感一点?他想。
时颂今试探地开口:“景林,我们帮你脱掉上衣好不好?处理一下伤口。”
大家心里都清楚,仅仅一条胳膊上就这么多伤,衣服下面保不齐还掩藏着多少伤口。
周景林坐在病床上,呆滞地低着头,仿佛一尊石像般,不说话也不动。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
时颂今看着周景林。
同不同意也得先上药再说,这样下去不行。而周景林其实意外的乖顺,就坐在那里,任由他们动作。
握住了校服冰冷的金属拉链,凉意仿佛从指尖渗入了身体,时颂今觉得手指尖僵硬得有些不听使唤。
他将拉链拉下,外套脱掉,又将周景林校服里面的打底衫也脱掉。饶是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既然却还是为眼前的惨状而惊愕不已。
这是怎样一副遍体鳞伤的身体啊!
周景林的双臂上、后背上、胸前、腹部,浑身几乎没有一块好地方,遍布的伤痕像纵横的蛛网,一伤掩一伤。有些是钝状长棍击打的痕迹,胸腹部容易伤及要害的地方,则是些细长条的抽痕和指印、掌印。甚至大臂外侧还有两个烟头。
他们是第一次知道,周景林宽松校服下的身体那么瘦。瘦得惊人,骨骼清晰可见,风一吹,仿佛就能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