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认知让她觉得有些新奇。
两人走到滑滑梯的下口等候祝春生从上面滑下来。祝冬青发现了江来盯着那个纸袋略带探究的目光,笑着开口解释:“春生刚刚趁我们不注意,悄悄放在了乐园门口的石狮子底座上。其他地方也就算了,那地方是不能放东西的,尤其是小孩子。”
“没想到你也信这个?”
“做生意的,谁不信点迷信?你说呢?”
江来想起之前她家开赌场的时候,最里面的内堂供了一个关二爷,点了点头:“也是。”
这个时候,祝春生刚从下面滑下来,视线掠过祝冬青手中的纸袋,飞快转过头去往龙尾的地方跑,逗得祝冬青和江来发了笑。
江来突然就觉得这小孩还挺好玩的,掩耳盗铃,自欺欺人。
祝春生一直玩到游乐园都熄了灯才肯依依不舍地离开。江来就发现祝冬青对于祝春生的教育和别的家长很不一样。如果是别的家长,这个时候一定会催促小孩子早点回家,不让他在外面玩到很晚。但是祝冬青不一样,她会让春生玩到尽兴,主动要求回家。
江来没有养过孩子,所以并不能评价这两种教育方式孰优孰劣,但她相信祝冬青这么做一定有她的道理。这样的信任毫无道理可言,只因为这么做的那个人是祝冬青。
这是江来过往二十几年从未体验过的。
最后三个人又回到了寿星广场,江来去开车,询问了一下祝冬青他们现在住在什么地方,她可以顺便送他们回去,这个点已经不好打车了。
结果祝冬青说的地点居然是她开的那家苍蝇馆子。她觉得可能是祝冬青对她还有防备,所以没有将真实的居住地址告诉她吧。
直到江来开着车,将母子二人送到了苍蝇馆子门口。她看见祝冬青拿出钥匙打开了店铺的卷帘门,带着春生走了进去,她才惊觉那样的猜测是她多虑了,更何况他们马上就要成为邻居了。
她第一次体会到了一个词语的美好——来日方长。
不止因为即将成为邻居的将来,更因为母子二人下车之前对她说的谢谢,以及再见。
再见的含义不止是离别,还有“再”
——意味着还有下一次。尽管这个“再”
字遥遥无期,但她已经开始在心里期待与他们的下次再见了。人生头一回,江来对将来有了期待。尽管这样的感觉很陌生,但她并不觉得排斥,心情也因着这样的期待变得明媚起来,连着日后见不到的日子里都沾了这份光。
她抬头越过一栋栋房子,在高楼林立间,有一栋高出许多大楼的建筑在里面。顶层向外的房间正亮着白炽灯光,依稀可以看见有工人在里面装修,旁边还有一个小一点的阳台,同样亮着光。那是祝冬青和她将来会居住的地方。高处不胜寒她也顾不上了,她只知道她现在开始十分迫切地希望那一天可以早点到来,这样她就可以离他们近一些。再近一些,近到只是从客厅走到阳台上看月亮,如果运气好的话就可以看见旁边阳台上站着她相见的人了。
收回目光的时候,苍蝇馆子的卷帘门已经重新拉上了。她大约知道祝冬青住在哪了。
这种开在在居民楼下的店铺都会有一个隔层,一般是用来存放货物的,不会额外收取房租。套面和店铺的面积一样大,如果不去租房子的话,买一张床就可以睡了,只是周围的墙都是未粉饰过的水泥墙面,多少有些简陋。而且到了夏季的话,空气不流通会显得更加闷热。
江来能知道得益于之前他老汉在江浙一带开过杂货铺,她那时候就和老汉住在那样隔层层中。那段时间她老汉刚和妈离婚,地下赌场和车行被查封,刚被罚了款,家里穷得叮当响,一个馒头都得分三份管一天。
但很显然,祝冬青并不是因为贫困才住在这样的地方。毕竟她刚买了一个大户型的房子,结合之前在法院遇到祝冬青的情景。她大概是这几年都在攒钱买房子,又只有她一个人,所以没有额外在外面租房子。将春生接过来之后,她就马上着手开始买房子了。
又想了想她自己那个房子是怎么来的,突然就觉得她和祝冬青之间的差距好大。和祝冬青相比,她就是个不务正业的啃老族。突然她就有些羞愧起来,但也只有那么一小会儿。
她一直知道,她和祝冬青从来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处安
最近来报名驾校的人越来越多。高考填报完志愿知悉了结果,只要成年了的应届毕业生都会来报名学一下驾照。江来要从早上五点一直忙到晚上十点半。
她已经有段时间没有去盯装修进度了,也很久没见到祝冬青和祝春生了。明明都在同一个城市,老城和她们的距离却仿佛隔了天涯海角,硬生生拉扯出此生都不复再见的错觉。
不过江来并不心急,因为她明白错觉与现实的差距,也坚信即将到来的将来。
难得今天下午就能收工,学员开着车过了直角弯,开到了等候区,然后踩了剎车就不动了,转过头看着江来,像是询问江来下一步要做什么。
江来躺在副驾驶的椅子上,懒洋洋地看着车窗外的天空:“我们都别动,就这样看夕阳。”
配上她懒洋洋的调子,怎么听怎么像嘲讽。
学员这下懂了,打算挂空挡,结果脚比手先动,引擎发出不太健康的声音。
“离合,离合,踩倒。”
话音刚落,车就熄火了,江来啧了一声,“车烂了你赔哈。”
学员的脸色在出错的一瞬间已经变得不是很好看了,在车彻底歇火的时候彻底变得惨白一片,加上江来随口的调侃,更是变得青一阵子一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