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短歌行
南洲
这是属于少年夫妻的一阕短歌。
江湖契阔,风烟四起,他们于刀光剑影间,似侠非侠;
前朝旧怨,庙堂遗恨,他们于江山风雨间,何进何退?
世态翻覆如雨,家国恩怨难明,执手回望处,唯有天上明月皎洁,一如初见。
歌尽沧桑,此心如一,逝者如斯,鸳盟长存。
1说书人遇上听书客(一)
“千古江山,英雄无觅,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话说这一百六十年前,千古人皇‘永元帝’,灭国十三,纵横捭阖,打下了泱泱大楚的万里疆土。辛初夫人随帝征战十五载,生了二子一女,帝心无存长幼之别,将大楚国分江而治。永江以南,文治昌盛,山水明秀,富庶丰饶,归于长子;永江以北,其人好勇善武,且地广人稀,水草丰美,归于幼子……南北二世为追纪开国帝皇之功勋,颁下诏令,大楚南北,世世代代以‘永元’二字纪年……”
这是永元160年的冬节,在南楚以北的最后一个郡城——关郡,此刻,说书老儿正讲得眉飞色舞,冷不防一个戴瓜皮帽的小儿从他的说书椅下钻出来。这是说书老人的孙儿,老人六十岁才有了这头一个孙儿,平日里尽与他捣蛋。这顽童口齿清晰地朝众人埋怨道:“您都说了多少回了!不就是‘一朝分南北,二世坐两都’吗!这南北二世的故事,我可不耐烦听!”
说书老儿没好气地揪住了小儿的耳朵:“你这捣蛋瓜娃,你不耐烦听,有的是坐客爱听!”
那小儿极为伶俐,三下两下便挣脱了他爷爷,直从台上窜下来,一边朝爷爷做着鬼脸,一边往外退,不想撞在了一个温温软软的细身骨上。
小儿抬头一看,眼都直愣了,两个白衣倜傥的美少年正望住他。这素冠薄面的,身量轻,着重衣,看样子只得十五六岁;那漆冠佩剑的,长身临风,萧萧举举,比那小公子年长数岁。
那小公子扶稳了小儿,低声笑:“小捣蛋,还不快跑,当心你爷爷来!”
那小儿端的是口齿伶俐,张口就来:“我可不怕。人家歌儿唱‘积石如玉兮,列松如翠。郎艳独绝兮,世无其二。’今儿个,两位恩公风姿特秀,可不就是‘郎艳双绝兮,世唯其二’,定救我于水火之中!”
素冠的小公子笑将起来,玉响琳琅般:“这小捣蛋可真会说!”
那说书老人早已下了说书台,左扑右扑地想打那孩子,偏生那孩子滑鱼一般躲在两位“世唯其二”
的公子身后东窜西窜,说书老人连头发丝儿也碰不到。
小公子一看,更是大乐:“这孩子身形灵动,多好的轻功苗子!”
这时,那一旁清清淡淡做看客的佩剑公子,微微开颜:“你倒识得好坏苗子了?”
众人都殷勤地劝那说书老人放这孩子一马。
“老谈,别和小孙子闹了……”
“是啊,正经说书要紧……”
“大家伙等着听呢!”
实则这一出劝架的戏,时不时都要演上一演,谁都知道,这老谈才舍不得动这小谈一根毫毛。众人劝了,场子热闹了,这打瞌睡的也早醒觉了,老谈就回到晃悠悠的说书椅上,接着说。
“说到哪儿来着?哦,咱们这南楚,二十二州四十八郡,那北楚,下设八部,每部统辖四城。这南北分治的第一年,便不知从哪儿出了支童谣,里头有一句‘南楚北楚,四世而宕’。”
那瓜皮帽的小谈顺顺当当地接口道:“南越北狄,终成祸殇。”
那拖着腔的口吻真和老谈一模一样。
老谈也忍不住笑了,飞过去一记眼刀,扯开嗓子:“本来嘛,两边一代传一代,都是太平日子,谁知到了这四世,真就出了差错。先是这北楚四世,被北狄族人掀下了台,永元119年,拓跋祖身着戎装,就登了基,那铁甲上面还淌着北楚人的血呢。他呢,将八部与几个儿孙分治,自尊为神州上国,改元为大尊,所以啊,那北边,今朝是……”
说书老人掰着指头数,“大尊41年!”
素冠小公子接茬道:“咱们南楚四世呢?”
“这位公子别急啊……书得慢慢说。话说……这北楚皇帝没了,可人家公主没亡啊,这北边的公主,人家叫王姬。北四世的亲妹妹,荆川王姬从北楚流徙到咱们这儿,南楚四世,也就是咱们的先帝便收留了这王姬,给她尊崇的地位,还将她许给了当时的宰相苻戬,两人呢,诞下麟儿,正是当今的圣上,怀安帝。怀者,沐先人之德;安者,抚万民之意。”
素冠小公子的眉眼沉了片刻,飞扬而起:“这么说,是南楚四世将这皇位传给如今这五世帝的?”
说书人皱了皱眉。
一旁有虬髯听客坐不住了:“瞧你人模人样的,这都不知道?咱们这先帝,娶了个狐媚祸国的南越妖物,自然把这朝堂搅得不安宁。后来呢,是咱们怀安帝,将那些南越血的杂种儿赶出了南都城!”
素冠小公子挑起一双潋滟的眼眸,一张脸晶光欲流:“那这皇帝宝座,是五世他抢来的?还是四世让给他的?”
一个布衣忙朝小公子作揖:“哟哟哟,这可胡说不得!自然是先帝禅让!怀安帝身负楚皇血脉,见天下无主,只能揽下这千秋万世之伟业,殚精竭虑,夙兴夜寐,才有今日的海晏河清!”
素冠小公子不知是装不懂,还是真糊涂,仍旧追问:“那先帝便没有子嗣可以继承大统?”
那虬髯客连连摇头:“嘿,小哥儿,瞧你细皮嫩肉,难道竟是北楚的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