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朋友也真是的,明明我就离你们只有一百米,却说不清你们到底在哪里。”
萧吉笑了笑。
“那边停了那么多空车,你干嘛非要滴滴打车呢。”
“我以为没有车肯去我要去的地方,那里实在是太偏了。”
“反正等着也是等着,跑一趟空车也一样,有活当然也就抢了。”
扯开上了高架桥,萧吉一直扭头看着窗外,楼房慢慢变高,变得密集,再变少,变矮。车开进了一片森林中的小道。
“师傅你对这里挺熟的啊。”
“以前我就住这里,刚来北京的前三年,我在那个汽配城上班。”
“那怎么离开这里了。”
“哪里的钱能赚得多一点就去哪里呗。”
“也是。”
“其实也没差别,就是换一换,总觉得会好一点。”
到住的地方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多了,司机给萧吉找了四十块钱。他一边把钥匙插进那锁孔,一边给章林发微信。
“我已经到了,还剩四十块钱,下次给你。”
五百平的工作室里漆黑一片,朋友几乎不回来住,萧吉不想开灯,用手机的光照着回了房间。
等他洗完澡躺在床上的时候,章林才给他回了过来。
“哦,听你说住得特别偏,我以为最少得九十来块呢。”
萧吉想了想,打下“晚安”
两个字,又删掉,把手机扔到一边。一会之后,他能看清这个七八平方的房间里属于自己的每一件东西的轮廓,然后他坐了起来,把之前洒在枕头和床单上的烟灰和烟头扫到地板上去,再扫了扫右边的耳朵。
再扫了扫。
就像一个幽灵穿过镜子0102
01
朝阳理发店在太阳照射不到的地方,一座立交桥下方,和它同处一个位置的还有两栋两层楼高的屋子,早已人去楼空,门窗破败,理发店被它们夹在中间,还在营业,四周长满杂草,只有店门口数平方空地收拾得干干净净,门槛左侧靠墙停着一辆老式的凤凰牌自行车,车头铃铛已经生锈,右侧有一把小竹椅,上方墙壁挂着一张理发店的招牌,“朝阳理发店”
几个弧形排列的字下方有一个半秃顶老头的简笔画形象,每天下午,这个半秃顶的老理发师就会从昏暗的门洞里走出,坐在椅子上打盹,李漠观察过好几天,阳光最多只能抵达到他脚尖前一寸的位置,他的脚总是随着阳光的移动慢慢往后缩,即使他一直闭着双眼。
李漠在四楼房间朝西的窗口处观察他,是租住的房子,紧挨着高架桥,窗口与桥面齐平,相隔不过三四十米远,房租格外便宜——实话实说,这是他在房屋中介处看到的一份房屋租赁启示,其实这是一间凶宅,发生过一起分尸惨案,事情已经过去大半年,影响恶劣,导致这间房租不出去也卖不t掉,房东迫于无奈,才委托中介贴出了告示,明着说,想让阳气重的人住进去帮忙镇宅。房租照收,只是市场价的十分之一,属于象征性收费,可能是风水先生给出的建议,但是只要他能够住满半年,过了明年5月20号,房东不仅会把房租全额退给他,还会给予五万块钱的奖励。李漠欣然接受,合同是和中介签的,入住两个多月,还没有见到房东,估计他是会一直避开李漠。
中介说李漠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他完全同意,免房租还能赚钱,这个社会不缺头铁的热血青年。原本他住在这个凶宅的隔壁,合同到期,去中介处续签,想争取能降点房租,让他稍等,无意中看到中介正通过电脑在平台上发布这条租赁信息,之后在李漠和他签订合同的十几分钟内,他接了好几个求租电话,将合同递给李漠时,不无羡慕地说,要不是公司有规定,他都想自己租下来。
合同在原先的模版上加了两条,其中一条就是关于那笔奖励的约定,另一条则是房东会在走廊上安一个监控器,以保证李漠确实是住在这个房间里面,这一点让李漠有点诧异,在那层楼住了三年,他一直以为走廊上早就装了监控。
当初和方翟租下隔壁那个房子时,她并不是很满意,因为卧室外边就是立交桥,但他们实在找不到性价比更好的了,而且对他们来说,这只是一个过渡,他们已经在一起五年,差不多到时间了,再也不想搬家,计划过两年就以结婚的名头各自和家里拿一些钱,买套真正属于自己的房子。
签完合同,房东把凶宅的钥匙给李漠,单元楼门禁卡都没有换,说也是老客户了,只是从右边搬到左边的事,他不跟李漠过来了,搬完把那个房子的钥匙插在门锁里就行,不知道是真的信任李漠,还是不想进这个房子。
是一梯两户的楼型,出电梯门右转先看到新租下的这套凶宅,三年前李漠和方翟搬过来时,也忍不住对里面的住户感到好奇,多看了两眼,门口处收拾的干干净净,铺着一块浅绿色的入门地毯,上面是一条正在吞吃自己尾巴的蛇的图案,方翟怕蛇,为此李漠还特意上网查了一下,多和她解释了几遍,说这是“衔尾蛇”
,来自古老的神话,是一种宇宙循环观的精神体现,是建构与破坏的往复,生命与死亡的交替,是一种永恒更生的循环模式。
方翟并未从李漠的解释中得到安慰,心里对这邻居产生来自天性上的排斥,常出入的是一个比他们年轻一些的俏丽女孩,周末有个总是戴着墨镜的男人会前来和她同住。之后他们偶尔在电梯里遇到这个女孩,方翟都会不自觉地用身体把李漠挤开一些,和她保持一定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