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边和章林聊天,一边摇晃着屁股下面的椅子,摇得太厉害,椅子突然散架,往后摔倒时他下意识想去抓住边上的东西,左手一下就被不锈钢板给割开一道口子,血先是像火山爆发一样喷出来,然后慢慢地冒泡,他赶紧喊,“章林,快点,来救我。”
然后扔掉了手机。
章林跑回工作室,萧吉正看着自己冒血的手臂,笑着对章林说,“真是奇怪,一点都不疼。”
电脑还开着,好像方翟一直躲在电脑里偷窥着他,上次见到她,受伤的也是这只手。
章林翻箱倒柜找到一袋卫生巾,抽出一片糊住萧吉的伤口,骑上摩托车送他去医院,萧吉坐在章林的后面,受伤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一路上章林都感觉到浓稠的血液沿着他的脊椎骨流到股沟里,黏糊糊的。
医生说萧吉那只手腕的血管、经脉还有神经都断掉了,得马上做手术。萧吉本来以为自己不是凡人,因为一点也没感觉到疼,可是当医生说再晚来十分钟的时候他就必死无疑时他的脸色立马变得苍白。
五个小时后他左手打着石膏右手上挂着吊瓶,坐在一把轮椅上被推出手术室,看到章林时他那可怜兮兮的眼神一下就亮了,不停地跟章林吹嘘,说他只做了局部麻醉,手术的时候一直在调侃医生,说他的技术这么牛逼以后不干医生了还可以去做文物修复。
医生脾气好,说这只手以后不能用力了,但是幸好是左手。
萧吉是个左撇子。
章林帮他接了一天半的尿,今天有一个女人把这个活接过去干,她刚从广州飞过来,萧吉跟章林说过这个女人,看上去最少比萧吉大五岁,在豆瓣一个摇滚论坛上认识的,两个月前萧吉去了一趟广州,呆了七天,带了两个大黑眼圈和一盒叶子回来,萧吉说到广州后只出过门一次。
萧吉把工作室的钥匙给了章林,让他带她到工作室住,不过吃过晚饭之后她说今天晚上要在医院陪萧吉,因为她后天就得飞回去上班。
章林一个人在工作室里呆着,地板上的那些血迹已经发黑,既然人没死,章林就懒得替他收拾,要是死了就更不用收拾。
房间里只亮着一盏落地灯,章林半躺在床上,右手拿着一本书,用大拇指翻动,左手轻轻地挠着萧吉收养的那只暹罗猫,他们都吃得太饱了。
手机响起来,是微信视频通话请求,章林放下手中的书,把猫抱起来放在自己的大腿上,一边继续挠它一边拒绝了通话请求。
手机再次响起,这次电话。
“我要死了。”
打过来的是叶子,章林的前女友,他们两个月前分的手。说完她就在那边哭,她是玩电子音乐的,在圈子里小有名字,现在在北京一家电台上班,原本是章林乐队鼓手的女朋友,那时候他们的乐队还没有解散,和鼓手分手后她经常过去找章林诉苦,之后就在一起了,差不多两年时间。
“你怎么了?”
章林的声音有点迷糊,好像之前已经睡着了。
“我刚才吃了好多三唑仑片。”
她在抽泣,似乎呼吸正在变得困难。
“你没事吃什么药啊,那是什么药?”
章林说。
“抗抑郁的,你知道我每天都得吃药,反正我也不想活了,太累了,我就是想最后一次睡着之前和你再说说话。”
章林推开猫,走到萧吉之前流血的地方,打开那台笔记本,看到方翟的裸照,他手忙脚乱地关掉,打开百度。
“你在干嘛呢?”
叶子说。
“没干嘛啊。”
章林说,“你千万别想不开啊,你现在在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