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下爬的过程非常枯燥,大概过了十来分钟,我正有点走神,猛然听见头上一阵骚乱惊呼。
我下意识抬头一看,就见一人影纵身一跃,没有任何绳索和保护,竟直接掠过我往下坠落。
我一惊,想也不想抬手就拽,落了个空。那人下落速度太快了,擦过去的风打在我下巴上就是火辣辣一阵疼。
此时我才有心情后怕。情急救人,但如果真拉住,巨大的加速度作用下,怕是我也要被带着砸下去,变成一滩肉泥都是小事。
“什么情况?”
我问。
骨传导耳机里传来严二掌柜有些惊疑不定的声音:“好像……好像有个活人混进来了。”
是啊,一个大活人。
我惊魂未定,感觉心脏跳得有点剧烈。擦肩而过的时候能感觉到,那就是个眼神清明自主的活人。但这个距离,我可以担保对方身上没有任何的保护措施。
这样看不到底的高度,就算高六的恢复能力也会摔得粉身碎骨。
疯了?求死的?
我下意识往下探头看去,踩掉一块石头。碎石笔直掉下去,只在岩壁上撞了一声,无声无息被黑暗吞没了。
消失了(前面部分大修,已改)
且不说莫名跳下去的活人生死不知,上面的骚动是很快平复了。
高六在通讯里简短问了几句,告诉我说刚才队伍里发现有个高瘦伙计一直在地道洞口附近徘徊。还没等巡视的起疑,那人就突然纵身一跃,当场把目击的都给看懵了。
过了会儿,大概是严二掌柜在个人频道里也听到了营地的汇报,就有点幽幽地埋怨:“祖宗啊,这都要下地了,您怎么还在上面留个恶作剧折腾人呢。”
我还在琢磨跳下来的人是谁,闻言愣了一下,心说什么跟什么,高空坠人这锅也能是我的?
随即反应过来,恐怕是敬敬看天色暗下来,就大大咧咧去给我搬运徐佑牌快递箱,哪晓得赶上这乱子营地里陡然紧张起来,给逮着了。
这真是赶巧了,虽说我打的是先斩后奏的主义,本来也打算要交代,但人算确实不如天算。我回过神有点哭笑不得。
不过事已至此,也没什么不能直说的,我就开了全队频道,诚恳问:
“严二掌柜,这趟下来,你就不怕头顶上突然有人铲把土把咱的洞口封了?”
严二掌柜噎了下,大概也想起来营地里还有些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可能混迹其中,这还是他自己给我的消息。
我就继续道,虽然有点冷酷,但徐佑作为工具人在这件事上确实比其他人都可靠很多。
陷坑和那种异化畸变的力量有所冲突,他只需要守在洞口边上继续沉睡恢复,我相信那些鬼东西不会轻易靠近。如果有情况他也一定是首先警觉惊醒的那个。
“所以……”
我犹豫了一下,出于私心还是补上心里最想说的那一句:
“好歹他现在是替我们守着头上活路的,我希望不要再有人催着说,要早点解决他免得痛苦,或者私底下议论些有的没的。”
“真要救不活,那也不差他最后喘气这两天,让人站完最后一岗走得清净体面点吧。”
说完我也有点脸热,觉得自己是有点幼稚,这通想法里情绪冲动大于可行性,其实没有多少凭据。我就是拗不过,临走了还是不甘心而已。
但队伍里陡然安静了一会儿,像是物伤其类,呼吸声变得有点重。
这倒让我不太适应,就听不知道哪个伙计突然说“路挺长的,咱们赶紧下吧”
,满不在乎的语气里隐约有些发闷。
更让我意外的是,严二掌柜居然也没说什么,只是让上面他的人把敬敬放了,说有什么都让尽量配合,算是默许了支持我这个有点荒唐的尝试。
我道了声谢,他就很复杂地勉强笑了声。
这茬就算过去了,有了这事打岔,刚才活人“空降”
的事大家也没什么心思多聊。
为了活络氛围,野猫在最前面一边探路,一边就在频道里介绍地道的情况。
据他说,这趟我们下去,最大的困难其实是路途十分漫长,大概要往下攀爬三个多钟头。
长期在这样幽闭狭窄的空间里,又望不到头,机械重复地爬行中人很容易应激。前面那一批和他一起挖掘地道的,就有人因过度疲惫突然走神,要不是身上有牵引绳捆着恐怕就要一头栽倒下去。
我头一回下地,完全是个小白,脑子里多少还有点“探密冒险”
的中二病,根本没有所谓下地就是大部分时间只是在爬的现实概念。顿时听得有点头皮发麻,还有两分幻想被挫伤的破灭失望。
但在人前我毕竟还是堂堂顾问,山寨张家继承人,还是死要面子的,就故作淡然地嗯了声表示知道了。
这里必须要说的是,我们既然要下去连续三个多钟头,换了超人来也做不到徒手攀岩,所以相关的工具准备非常齐全。
除了腰上的牵引绳,缝在衣角和背包带上的小刀片、蜡封药片,包里各种开道和取样的小道具,还有专门用来固定在行进沿途的挂钩和钉鞋。
这钉鞋是牛皮底的,有一排类似倒刺的钉钩,爬的时候用来增加阻力。而且紧急时在墙面上如果用力蹬进去,倒刺弹出抓实后就很难拔出来,能借此把大部分体重暂时挂靠在墙面上。
这些东西其他伙计其实都是知道的,就是照顾我面子,说给我一个人听。
我听得一愣一愣,一边跟着队伍攀爬一边当应声虫。偶尔就听到不知道谁忍不住偷偷笑了几声,跟逗小孩儿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