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顿片刻,闻笺抿唇,终是又问了句:“不开心?”
陌归尘矢口否认:“没。”
闻笺若有所思般:“正好百花会在即,随为师出门散散心。”
“?”
您老人家耳背?
陌归尘拔高音量,一字一句强调道:“我没不开心。”
“歇吧,后日启程。”
陌归尘:“……”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自家师尊还有这么霸道的一面?
根本不让人说话呀。
罢。
权当尊老爱幼。
这十年来,无极魔尊若是要歇息,方圆十里都不可能有活物,哪怕是近身伺候的婢女也只是通过阵法感应,而急匆匆传送过来服侍。
偷瞄竹帘外的虚影,他鬼使神差般,坦然接受着闻笺的存在,并且,极度安心。
原来,身体是不会撒谎的。
就像他的防御结界,只要有闻笺在,便从不会生效。
房中。
陌归尘并未安安分分收起腿上床榻,反倒是光脚来到那个木箱前,方才师尊翻箱时,他鬼鬼祟祟偷看了几眼,一清二楚看见箱内全是自己的旧物。
曾经那么爱清静的人,却偏要给活泼好动的小灵藕挂上满身铃铛。
是沉浸在自欺欺人的热闹中么?
毕竟儿时的他也曾有过一串铃铛手镯,后来戴腻了,便摘下来了,也就是此刻被他捞起来的这串手镯。
陌归尘把铃铛手镯塞进怀。
他禁不住地想,其实那尊小灵藕,在师尊眼里,就是幼时的青栀吧。
你也放不下我,是么?
可是……
明明该喜从中来的人,偏头望向书房外间那副书法,竟越发的惆怅不已。
简单框起的书法只有五个字
——天地君亲师。
这幅书法出自师尊之手,依稀记得他幼时是没有的,后来,也不知哪天起,就毫无征兆地挂在书房里最显眼的位置。
就这么毫无征兆挂起。
也那么毫无征兆给他一记痛击。
天地君亲师。
是呀,天地君亲师。
哪个好徒弟会如此罔顾伦常,爱上自己师父的?
爱谁不好。
为何就偏偏是师父呢……
这十年来,气你,厌你,埋怨你,唯独没恨过你,所以也从未想过,伤你,杀你,报复你,明明自己污名满身,还要屡屡维护你,希望你做那个不染风霜,干干净净一身白的仙尊。
因为爱。
明明爱可抵万难。
可偏偏,他所爱之人是最不可爱之人,那些从心尖儿破土而出的情丝,便在午夜梦回时,化成最尖锐的刺刀,生生扎回他这颗心。
千疮百孔,鲜血淋漓。
可他又能如何,大梦初醒时,方惊觉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回不了头了,只能眼睁睁望着自己越陷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