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游春呆呆看着宋悯庭,他好像被欲望侵蚀傻了,但他记得他要钱,于是又不说话了。
“兰游春……”
宋悯庭叫了他一声,问,“我能跟你说爱了吗?”
这下兰游春清醒了,宋悯庭不是第一次跟他说爱。每一次他说爱,兰游春都觉得滑稽。他没有想过自己想要什么样的爱,但他知道,宋悯庭的爱是占有,是索求无度,是要让他亏空一切的。
于是他又一次重复之前的话:“你不配。”
这次他没能潇洒地离开,宋悯庭抓着他,抱着他,死死的,半分间隙都没有。
“好的。”
宋悯庭爱怜地抚摸兰游春的脸,缠绵悱恻地跟他接吻,“迟早会配的。”
他从来不会询问别人,我能不能做这件事。只要他想,他就无所不能。只是他动心的那个晚上,他第一次变成胆小鬼,跟所有怀着春情的少年一样,忐忑不安地问兰游春——
“我能跟你说爱吗?”
说爱本身,说爱你这句话,说爱你这件我将终身执行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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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夏天。
暴雨将至,浓厚的乌云一层压一层,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兰游春低下头,深吸了一口气,过了检票口,跟着人流往下走。
他接过检票员递来的证件和火车票,登上绿皮火车,找到自己位置坐下,戴上耳机闭眼睡觉。在坐火车之前,他已经转了几趟车了,很是疲惫。可他心不静,再困也怎样都睡不着。
正朦胧有睡意时,他的手机响了。他摁下接听键,他妈刘秀芸沙哑的声音从那边传来:“春儿,坐上车没有?”
兰游春说:“坐上了,我爸现在怎么样?”
刘秀芸吸了吸鼻子说:“手骨折了,肋骨也断了几根,现在正睡着觉呢。”
“嗯。妈,你也好好休息,我回来再说。”
挂了电话,兰游春彻底睡不着了。六个小时的车程,他没吃一点东西,看窗外绿色的树,怪石嶙峋的山,灰蒙蒙的雾,瓢泼大雨,和艳阳高照的天。
看着看着就想起了他爸兰建红。
兰建红勤勤恳恳一辈子,养了个镇上读书最厉害的大学生。
为了让兰游春在学校里的生活不比别人差,兰建红卯足了劲栽烤烟卖烤烟,和所有烟农一样,他想尽了方法把自己的烟卖到给钱最多的地方去。
为了保证镇上的产量达标,镇上就会派人在各个路口或者路边设立拦烟点,遇到拉着烟往外跑的人,就及时把人劝回去并教育一番,让他们老老实实把烟卖到烟站去。
不过这已经是前些年的做法了。如今拦烟的人不再是温和劝导的工作人员,而是一群无所事事的流氓混混,他们打人抢烟,你敢把烟往外拉,他们就有本事抢了你的烟,让你两头空。
总不能每条路上都有人拦吧?兰建红这么想着,侥幸躲过几次,最后这次运气不佳,被人拦在坡头上。兰建红说不往外卖了,这就往回走,那些无赖哪想放过他,兰建红车里全是好烟叶,他也不愿意放手,于是跟他们硬碰硬,无赖们遇上个硬茬,下手没了轻重,兰建红被打得瘫在地上昏过去,一直到刘秀芸拿着手电筒沿着路去找,这才在路边找到被打得浑身是伤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