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从喉咙里闷出个生硬到变了调的“好”
。
可少年突地从他手中取回那截傩面,再度覆盖在脸上。粗犷朴拙的傩面暴珠竖眉,甚是丑恶,却被露出的眉眼和唇颔硬生生削减几分陋相。
那人愣了须臾,惊愕不已地追问:“你这是做什么?文叔焖了鹿腩,正等你吃饭呢。”
适时风起,衔着他们的袖袂,与分不散的云影融在一起。
少年沉吟着道:“我要再去赌一把。”
“你疯了?”
那人失口而出。
“总有人力不逮,寄于天谕浩荡。”
少年朝他轻快地眨眨眼,“可亦人间漫浪,芒鞋胜马、烟雨平生。我才不信那狗屁宿命,既然前缘已尽,那便再续新缘。”
言毕轻飘飘地施展遁形诀,刹那间飞身数丈远,“我走了。”
哪怕已隔大老远,那人仍忍不住跺脚骂了一句:“固执。”
骂完又打起哈欠,喃喃道:“算了,左右我也离不开这山,你替我多看看他吧。”
这一季冬眠不知有多久,时间似乎一次比一次长,再醒来时说不准阿肴已经把人带回来了?
他一边懒懒想着,一边应付得知少年又跑了之后诸位“啰嗦鬼”
的喋喋不休。他在文叔武叔的抱怨中不耐烦地捂上耳朵,渐渐困得睁不开眼,人形消散,意识回到原身。
他本以为自己只是睡了一觉。
一场无忧无虑的、俗扰皆忘的好眠,可待他悠悠醒转,却只能看见——
满目疮痍和流不尽的血。
阒然寂寥,仿佛唯有无止尽的殷色,成为尘寰间最趋于永恒的部分。
洛肴猛地从榻上弹起来,急遽地喘息着,衣衫已经被冷汗浸湿。
那些回忆是酥的,细想就会碎开,他狠狠摇头将那些杂念甩出去,镇定心神良久,才让视野中的迷雾驱散。
举目环顾,房内空空荡荡、静谧非常,清辉越过浅浅的窗棂,盛开在塌沿的一叠锦衣之上。
他沉默地摊平,身高体量倒是与他相适,依旧是泼墨色泽,缎面纹绘却是繁复,似流祥云,唯有腰束绫带压了圈暗金镶边。
洛肴换了衣衫,又将领口遮住喉根愈发明显的疤痕,嘴角这才牵笑意,周身戾气比方才褪去不少。
推门而出时,望见夜色已深。
月光泼地如水,一人停在月中,濯濯如新出浴。
绝色
洛肴悄无声息绕到沈珺身后,可惜尚未走近,他就已蓦地回过身来,用目光把洛肴描摹了一圈,“还算合身。”
“那是自然。”
洛肴唇撩得露出点牙尖,故意道:“听闻却月观近日有位不周山弟子造访,相貌颇为俊朗,观中都传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