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醉”
的酒壶整整摆了一桌,左右的美姬频频倒酒,他还坐在二楼原来的雅座上,但旁边已没有了他的先生。
纸醉金迷,醉生梦死,他看着阁中的莺莺燕燕,明明身处最为热闹喧嚣之地,却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孤独和心凉。
萧野一把抢过美姬手中的酒壶,仰头边喝边晕醉道:“世事,短如春梦,人情,薄似秋云。明日,阴晴未定,遥盼,君心南望。”
美姬在他的怀里笑道:“公子,这首情诗可是公子的心上人作给你的?”
萧野晕眼瞧着那美姬,问道:“你说,这是首情诗?”
“公子,奴家虽说没读过几本书,但这是不是情诗,奴家可还是能分得清楚的,”
南望”
通”
难忘”
,这诗句分明是那人情伤时所写的,遥盼,说明那人与心上人已经分别,那人可是心心念念他的心上人能和他一样隔着千山万水,对望着彼此。”
萧野心下一怔,放下酒壶,开了间房,入门便把那美姬打晕在床上,从窗户处翻到了春香阁的后院,偷了顶斗笠,避开了停在春香阁后院的北安王府马车,从后门快步而出。
:讲学集会
朝堂上,宋光隆在早朝上接连颁布圣旨,因文殿被大火所烧,大胤的土地台账因此焚毁,由白皓宇拟奏,跳过内阁,宋光隆直接批复,将大胤土地全部收归国有,以州郡县三级为单位,逐级向上按年缴纳税收,以充国库。
因此就变成了,由之前在中都的世家兼并百姓土地来喂养他们,变成了由州府地方上的世家打着天子的旗号,光明正大地兼并当地百姓的土地,来喂养天子皇家。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中都的世家与地方州政刺史暗通款曲,上缴完了国税,州府剩下的边角料,都由当地的世家府台与中都的世家瓜分,百姓的日子相较之前,更加得举步维艰,哀鸿遍野。
新的土地令颁布后,宋光隆也随即把韩成的嫡女收为后宫,封作了“韩美人”
,韩成诚惶诚恐,因王谦的关系想要拒绝,被宋光隆恩威并施,终于倒戈天子,背叛了他多年侍奉的主子--王谦。
韩成因着当年二皇子逼宫谋逆,对孝仁帝护驾有功,入了王谦的青眼,在孝仁帝走后,被王谦一路拉拢提拔,做了王谦的第一狗腿子,他是寒门武士,能做到皇宫二万的禁卫军统领之位,王谦功不可没,如今,韩成有了天子这个“女婿”
靠山,自是把王谦给一脚踢开,凭着皇帝扶摇直上了。
白皓宇这两个月也没闲着,他不直接向宋光隆举荐,因着寒门的关系,与文公主攀上了交情,经他向文公主引荐保举的寒门官员越来越多,朝堂上终于有了能说得上话的寒门力量。
……
冬至夜,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
今晚是白皓宇的“民本社”
集会的日子,他选在了中都城外的文庙里。
离集会还有段时间,白皓宇在状元府的寝屋里,倚栏看窗外,吟诗道:“年年至日长为客,忽忽穷愁泥杀人!江上形容吾独老,天边风俗自相亲。杖藜雪后临丹壑,鸣玉朝来散紫宸。心折此时无一寸,路迷何处望三秦?”
邢林台见那日文殿的大火后,白皓宇便整日的愁容满面,又得知近日朝政上皇帝颁布的新令,猜想到了什么,问道:“先生可是不满陛下的新令?”
“子扬,陛下的新令是我一手缔造的错误,待会儿的集会,我都不知道自己有何面目来面对社众弟子的发问。”
“先生,您是我们的精神领袖,我们全部的希望,林台恳请先生不要倒下,带着我们抗争到底。”
邢林台言罢随即跪在白皓宇的脚边,抬头用炙热的目光看向白皓宇,亦如他们在中都城北门外厉声高呼时,亦如白皓宇对邢林台说要为寒门学子开路时,亦如白皓宇创立“民本社”
,助力宋光隆登基称帝,诛杀沈杰贪官时,又亦如白皓宇三元及第,被宋光隆亲封麒麟才子,官任三品户部侍郎时。
是他让寒门学子和贫苦百姓看到了前路的光亮和希望,即使这路,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子扬,你先起来。”
“先生不答应,林台就不起。”
白皓宇心念复杂,自己何德何能,能领一众人开天辟地,他们如此信任自己,甘愿把自己的性命都交予自己,自己能承受的了这份重于泰山的信任吗?
罢了,就算是死,也要向前,绝不退缩。
“我答应你,除非身死,绝不倒下。”
邢林台泪眼涟涟地站起,扶着白皓宇,坐上了出城的马车。
中都城门已经落锁,但这是“状元府”
的马车,每逢节气,白皓宇都要出城去文庙里为寒门学子讲学,城门把守的侍卫早已习以为常,无人敢拦车驾。
中都城外的文庙里,早已是人满为患,学生、流民,甚至还有乞丐。
在众人的身后,一个头戴斗笠,眼露利光的少年,依靠着文庙大堂的木门,静静得盯着众人最前面,站在高阶处的那身用白纱斗笠遮住面容的白衣。
文庙里,“民本社”
的成员混杂在这些学生、百姓和乞丐的中间,他们静静得等待和聆听着站在人群最前,文庙的最高台阶,面朝他们的那身白衣的训诫。
邢林台带着几名武士把守在文庙的四周,巡逻和警惕着文庙周围的一切异动。
文庙内,千百余人跪坐在地,小雨点还在落着,他们接受着雨滴的洗礼,无一人发声,四周安静得只能听见小雨落地迸溅石头的杂声。
白皓宇站在文庙的高台之上,亦淋着小雨,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心情复杂难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