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鳞儿过着米虫般悠然的生活,不知不觉跨过了立夏,重城的太阳睡醒了,在屋顶的青漆瓦上照出灿金色的光芒。
李鳞儿和家政阿姨正准备把被子拿出来晒太阳,过阵子棉被都得撤掉,只需要盖薄毛毯。
“不能洗的旧被子扔掉买新的,不用晒了。”
应该在上班的章稚松忽然出现在房间里。
他脱下西服外套挂在衣帽架上,径直走向衣橱,吩咐在房间里收拾的两个女人:“出去。”
章稚松重新走出来时,李鳞儿恍惚有梦回大学的感觉。
他把衬衫换成了休闲的白体恤,外搭纯色皮马甲,浅蓝色的高腰牛仔裤显腿长,皮鞋不穿了,换了一双运动鞋,看起来很青春。
正值黄金周,学校放假,教练旅游,许正衡选择在家打游戏,他歪坐在沙上打量来人,“咻——”
地吹了一个轻浮的口哨。
“老黄瓜刷绿漆,有点东西。”
“不过你的外套也太土了。”
“我借你件潮的怎么样?酷炫机能风。”
章稚松刚走到玄关,正要拿鞋柜上置物架放着的车钥匙,听到某人一如既往犯贱的话,顺手抓起边上摆放的3丽鸥玩偶砸过去。
玩偶在空中甩了一个漂亮的抛物线被许正衡完美接住了。
“喂喂,堵嘴是不对的!经不起批评,赞美就没有意义!”
“花里胡哨。”
章稚松懒得给许正衡眼神,走之前交代李鳞儿:“晚饭我不在家里吃了。”
阿姨跟李鳞儿给被子分类,毛毯机洗,蚕丝被和天鹅绒被可以送到专门的店里洗,棉被就难弄了,洗了以后还要重新打棉花,干脆就扔了罢。
阿姨听说了觉得浪费,和李鳞儿商量让她干完活带走,李鳞儿同意了。
“章先生爱干净也是好的,我听电视里说,被子盖久了不干净,对皮肤不好,反正咱家也不差那点钱,换了就换了。”
李鳞儿回房间翻书温习法语,阿姨也走进来擦窗,好奇地看李鳞儿嘟噜嘟噜说什么鸟语,说起来她那么久第一次在家政阿姨面前说外语。
怎么突然学起了法语呢?
她准备出国补学历,留在重城只要打开腿就有钱,但是没法儿给她安全感。
章稚松是要正经结婚的人,许正衡的喜恶又飘忽不定,他们一定是会离了她的,到时候又怎么办好呢?
当然,他们给的钱够她在国内找个小城市啃十年老本。
也因此,她一直犹豫,比起出国吃个光,攒起来慢慢花是不是更好?在国内重新高考,便宜又有学历,以后也能凑合生活。
可她还是想出去看看,这辈子若是总是凑合过又有什么意思。如果她是蜉蝣,她不会为了繁殖耗费朝生暮死的一生,而是会选择去最远的地方看最灿烂的风景。
法国公立学校免学费,比英语系国家而言对她薄薄的家底要宽容得多,她再觉得法语有些恶心,也硬着头皮学下去,慢慢地也就克服了。
人生有得亦有失,恍惚过去的这一年多,她一开始十分痛苦,每次睁开眼睛都在想怎么不是梦,到今天她又忽然看什么都觉得明亮许多。
一切归于一句话,有钱真好。
当了婊子她也不想再立什么牌坊了,重来一次,哪怕金主不是章稚松她也愿意卖。
杜拉斯卖给过李云泰,她第一次亲吻时忍不住呕吐的男人,可杜拉斯的文字至今还是传奇。 也许很多人并非排斥用身体去换,只是没有天生的好条件和巧妙的机缘入这趟混水。
入了的,也往往没她一样的好运气。
阿姨的嘴巴简直是打开了泄洪闸的3峡大坝,不停地抛出话来。
“小姐是不是做翻译的呀?咱见着你书柜里好多书上的字都是外语的,厉害啊。”
“我孙儿就英语不行,愁死了。”
好不容易等阿姨走了,李鳞儿才能安静地学起来。
她感觉还没看几页书,日头就晚了,夕照的阳光横打在木地板上,随着窗帘的摆动晃出道道暗绿色的波浪。
许正衡又跑到门口叫她:“姐姐,我想喝冰冰凉凉小饮料,你上次做的那个什么白桃什么冻的。”
成,她给他一口气做了四个口味的凉粉冻,吩咐他晚点再吃,到饭点了,她捉起布袋子去买食材,忙上忙下,吃完饭已经是晚上二十点了。
许正衡吃饱了又急匆匆地在沙上玩他说的什么老头环,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头拿着把巨型大剑和一个红头的烈火魔女磨了快一下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