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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霂笑道:“天下间,尚未有能与燕思空比肩的人物,你倒是和他有几分相似。你老师如今进益的很,只是如此,不知幸是不幸?”
二人谈笑间,已是杀声震天!
远方的泰宁城,在耀眼的火光和冲天的黑烟掩盖下,晟军的炮火不断轰击着坚韧的城墙,一声声战鼓声从远处传来,刺痛了耳膜,震撼着人心。
城高河宽,云梯难渡,泰宁城凭借着高城深堑和守城金兵的顽强抵抗,短时间内攻下泰宁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封家军与晟军此时已分不清彼此,他们一面攀爬着云梯,一面用攻城锤撞击着城门,城墙下已经是尸山血海,将士们悍不畏死,他们踩在同伴的尸体上,逐渐逼近了城楼。
陈霂站在大军后方,眼见将士们的生命如草芥般,瞬息间就支离破碎,他闭上了眼睛,心中沉重不已。但他不能停止,只有在阿勒根回援之前,将泰宁攻下,他们才能取得最后的胜利。
只能前进,不能后退,否则所有的牺牲就都白费了。
传令兵吹起了两长两短的号角,那尖锐的声音仿佛有穿云拨日的力量,陈名琛带着三万人马直奔防守较弱的西侧门,发起了最后的冲锋。
从丢了永安开始,泰宁的军心便已动摇,阿勒根在辽北战场的接连失利,更是失尽了人心。
经过一个昼夜的激战,双方的损失都十分惨重,终于在天亮前,陈霂座下大将陈名琛,率先攻破了城门,冲杀了进去。
黎明时分,陈霂的御驾进入了城内,大晟军彻底控制了泰宁。
进入城门之时,陈霂双眼赤红,握着缰绳的青白色的大手很明显的颤抖着,他呼吸急促,神情已经无法掩饰内心的激动。
三军将士见陈霂御驾,纷纷跪地叩拜,呼声一声比一声高:“陛下英明!”
泰宁,终于掌握在了朝廷的手中!
太阳升起来了,阳光照耀在辽北的大地上,经过一夜鏖战,所有的一切都被温暖的金色光芒包裹着,纵使眼前的一切堪称人间修罗场,但好在他们打赢了,尽管付出了如此大的代价!
只要打赢了,朝廷拮据的财政将暂时不用再为粮饷发愁,他们占据高城,有了俯视整个辽北的实力,阿勒根手中剩余的几座小城,不过是谈判桌上附带的筹码而已。
这一次,陈霂有了真正赢了封野的体会,这比攻下泰宁本身,更让他感觉兴奋!
过了不久,陈名琛来了。
还未等他施里,陈霂先跨步上前,一把紧握陈名琛的肩膀,赞道:“陈将军乃入城第一人,不愧是我座下第一勇将!”
陈名琛老成持重,立下首功却不居功,只言说是众将士的功劳,他问道:“陛下,方才清点完毕,我军与大同军折损兵力近半,金国守军除战死外,其余已全部缴械投降,属下前来请示,如何处置这些俘虏?”
陈霂双目微眯,冷声说道:“蛮夷鼠辈,全部杀之。”
待陈名琛去后,陈霂问付湛清:“有没有探明,阿勒根现在何处?”
付湛清道:“刚哨探回报,金兵现在西北方向,已经不到三十里了。”
好险啊!
若无将士们奋勇杀敌,悍不畏死,或是泰宁守军坚持的再久些,一旦阿勒根的援兵到了,他恐怕真的会败。
也许,真的是金国气数将尽,天佑大晟克复疆土!
陈霂冷声道:“命将士们清理战场,关闭城门,朕要在城楼上,亲自等着这位金国皇帝。”
朝廷远征,一路上势如破竹,如今又攻下永安、泰宁,金国的皇亲国戚们俱在陈霂手中,阿勒根在辽北,已经既无天险,也无高城,他会主动来与朝廷谈判的。
在短暂的兴奋过后,陈霂心里感到一阵窒息般难受,多日以来,他白日里为泰宁的战事操心劳力,到了晚上,则无法克制的思念着那个让他牵肠挂肚的人。
每日都在心力交瘁中睡去,又在刻骨思念中醒过来,周而复始的每一个日夜,都在折磨着陈霂的心。
他不敢想,更不敢派人去打探,元南聿现在处境如何,有没有受刑,他心中隐隐觉得不安,他知道金国人对待俘虏的残酷手段,阿勒根的惨败,皆是因为元南聿向他们传递了错误的信息,若他杀了元南聿泄愤,也不是绝无可能……
不!——
恐惧如同毒蛇缠身般让陈霂遍体生寒,他已经不敢往深里想去。
此刻,陈霂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必须得让元南聿活着回来,他对人向来无情,但他这辈子会对他一个人好。
——
三日之后,陈霂携付湛清和陈名琛,与阿勒泰会面于泰宁城下。
王终要见王。这一战,预示着两国的国运开始发生了微妙变化。
金国不再是不可战胜的虎狼之国,而大晟则在立国两百年后,在这位青年帝王手中渐渐焕发了生机。
陈霂以上位者的姿态,态度轻慢,在与阿勒根一番讨价还价的谈判后,最终结果于三日之后,终于有了定论。
辽北战事全面停止,晟军放归阿勒根的亲眷,条件是金国人北迁,被金国人控制了三十余年的辽北七州,将重新回归晟朝疆域。
比起北方金国勋贵的蠢蠢欲动,以及阿勒根战败后随时要面临的国内政变,辽北的这片土地,眼下没有那么重要,被无止境的战争拖进彻底失败的深渊里,对他而言,才是最可怕的。
和谈既已有了结果,阿勒根也再没有继续扣押曲角和元南聿的理由,换俘之日,陈霂可派人将二人迎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