谯郡是个乡下地方,这里可没有士大夫们来敬仰曹腾,出身于宦官之家,身为宦官的养子,养孙,是一件尴尬事,莫说是曹瞒,便是曹嵩年少的时候,也遭受过那种歧视与排挤。
曹嵩性子宽厚死板,向来都是死读书的那种文人,为人还有那么几分迂腐,被欺负了,他向来是忍气吞声,然后更加刻苦学习,等他的学习成绩到了常人难以达到的高度,等他自己成为了一个优秀的人,人们也就不会再来非议他了。在太学之中,他向来都是好好学生,以至于太学毕业后一步登天,大好的经学院博士职位在等着他。
“哪里像你,竟是连忍之一字都做不到,只一味的鲁莽打架,如何能成大事?”
曹嵩点点曹瞒的脑袋,低着头为他上药,边上药还问他:“疼不疼?这么大一片淤青,哎,你说说你,忍一时怎么了,以后再找机会便是了,就非得在自己弱势的时候逞能,可不得把自己也弄伤了,你若伤了,我可怎么办。”
“我不,”
曹瞒扭头,倔驴一般梗着脖子说道:“我一刻都忍不了,现在是我身板小,待我再长大一些,侮辱祖父的那些人,我一个个都揍过去!”
曹嵩一噎,心想熊儿子又开始气他了,当即一个暴栗敲在曹瞒头顶。
曹瞒痛呼一声,眼角泛起了泪花。
曹嵩火顿时散去了,关怀问道:“敲疼你了?”
曹瞒挤了两滴眼泪,发现哭不出来,反而还想笑,于是朝他做了个鬼脸:“忍忍忍,忍成大王八。”
曹嵩那火哟,又蹭蹭往上冒了,他狠狠地磨了磨牙:“小讨债鬼!”
“就算是讨债鬼,那也是亲生的。”
曹瞒皮糙肉厚,对身上一点些微刺痛压根就无所谓,等他有了力气,又开始皮实了,他转头问道:“爹啊,他们辱骂祖父,这事就这么过去啦?”
“还能怎么的,你把人家打得去了半条命,要真把人给打死了,你就要被抓进牢里,给他偿命,你说你做事冲动不冲动?”
曹嵩很想说,揍人就揍了,好歹把自己摘干净,伤到自己,那是最笨的法子。他寻思着要真说出这话,皮小子还不得更加变本加厉学坏,索性闭上了嘴巴不说了,独自生着闷气。
“有人欺负你儿子,这事就这么算啦?!”
曹瞒高呼:“爹你要给我做主啊!”
曹嵩态度转变之快,与他派人打听到的消息有关系。
又一个爆栗敲在曹瞒头顶,曹嵩咬牙切齿道:“这里是谯郡老家,全都是家乡乡民,好声好气去道个歉,赔些钱也就算了。还做主呢!你爹我没有一官半职,现在就是个白身,那孩子却是崔家子孙,人崔家好歹是谯郡的大族,根基深着呢,还想仗势欺人,人家若要较真起来,你还想有安宁日子过?”
谯郡这乡下地方,出来的大族也都与地痞流氓没什么两样,要他们像洛阳的文人一样和他讲道理,省省吧!
曹瞒听懂了他爹话中的意思,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他高呼道:“我咽不下这口气。”
“咽得下也得咽,咽不下也得咽!”
曹嵩就地镇压,冷漠无情地说道:“之后的事,我来处理,这学,你也别上了,你就随我去墓地那儿,我亲自管束你!”
曹嵩就不信了,身为太学高材生,经学院博士,他还教导不了一个六岁小儿?
曹瞒刚想跳起来说他爹“欺软怕硬没骨气”
,一下子被这道天降巨雷给劈晕了。
要他去理解大人世界的利益纠葛实在太难,他或许不知自己此次闯祸惹下的大麻烦有多严重的后果,可不让他去上学,这惩罚,让曹瞒心痛到难以复加。
不上学,就没有大白兔奶糖!
他刚送出去四颗,现在兜里只有六颗啦,以后还想再赚也没有了。
“我不!”
曹瞒大叫:“我要去上学,要去上学!”
可任由他如何挣扎叫唤,来自亲爹的“毒打”
照样落在他屁股上,甭管你以后能成为多么伟大的人物,也甭管你有多熊,你爹还是你爹,收拾儿子起来干脆利落。
曹瞒就像是一头集市上待宰杀的小猪仔,边嚎边挣扎着被他爹给拖到了墓地。
曹嵩将曹瞒关在了曹氏墓地里头,里头死气沉沉的,又大又空旷,还有许多耳室锁着,曹瞒能够活动的区域,唯有曹嵩守孝时起居生活的屋子,外加他祖父所躺的陵墓大厅。
放出儿子重伤濒死的消息,还花重金去请大夫做人证,又亲自登门找崔家评理,而崔家,也不想要得罪自洛阳京城回来的曹家子。
崔家家主皮笑肉不笑说道:“孩子小打小闹,二人都伤得不轻,好在未曾留下病根,该救也救回来了,没必要伤了两家和气不是。但到底也是你家孩子先动的手。”
最终两家一合计,曹嵩意思意思赔了两千钱,这事也就过去了。
亲爹不在,曹瞒干嚎没意思,又没有人听,很快就安静了下来。
他伤心地抹了抹眼角的泪花,低头数着自己那六颗奶糖,拿起一颗塞入口中气呼呼地咀嚼了起来,全当是安慰自己了。
甜
蜜的奶香充斥了口腔,郁闷的心情果真好上不少,曹瞒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就又找到了新鲜事物,在墓地里头探险起来。
曹嵩居住的起居室里头环境昏暗,只有简简单单一张床,一个柜子,一块书案。
曹瞒上前去翻动,尽是些写满文字的书籍,闷没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