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守护他的理想,所以我才一直当会计,就是要守住大风制衣厂的底线。”
丁会计,用着沙哑的声音,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听了这一切的陈东青,心底只有佩服。
无论是那个未曾谋面的钱元,亦或是眼前这个儒儒弱弱的丁会计,竟然都有这么大的胸怀。
尽管在三十年后,进厂打工,在很多人眼里,是一份不太体面的工作。
但是他们的这个想法,无疑是值得钦佩的!
陈东青内心有所触动,的确找工作很难,能有一家这么良心的企业,简直是不可思议!
“但是……现在的大风制衣厂,真的称得上是,钱元老板的理想吗?”
搀扶着丁仁礼,眼看着大风制衣厂,出现在眼前,越走越近,陈东青忍不住说出心声。
“坦白说,我想建厂的原因很简单,就是为了赚钱,我就俗人一个,没有那么高端的理念。”
“就我这样的人,况且都觉得钱大风揽财无度,您还能容忍下去吗?”
“大风制衣厂……恐怕早已不是工人们,可以信赖、值得付出的企业了,它只不过是披着钱元老板皮囊的吃人怪物。”
“我虽然是为了钱来的,但我知道一个浅显的道理,叫做‘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我说不出把工人们都当成家人的场面话。”
“但我起码,会把他们当作和我一样的人看,都是有血有肉的存在,而不是随意宰割的牲口。”
最后一句话,让丁仁礼觉得,好似挨了一个巴掌。
陈东青将丁会计扶到离门口十来米的位置,将那个断了链条的自行车,也一并推到了丁仁礼的面前。
“您再想想吧,六天之后,我就回庆市,从此咱们再也不会见面了。”
而丁仁礼则好像痴呆了一般,一言不,愣愣地接过自行车,然后颤颤巍巍地推着车,往大风工厂走去。
门口等着的,是钱大风。
见丁仁礼,这个父亲的好兄弟,一身狼狈,神情落寞,他竟然没有一点担忧或是疑惑,满脸净是贪婪的笑意。
“丁仁礼!你这个老油条!才几天过去啊!你又迟到!按照公司规矩,扣你三天,不!扣你一个星期工资!”
“以后要是再犯,就别怪我扣你更多的工资了!”
丁仁礼看了看手上的表,距离规定的迟到时间,明明还有五分钟。
但是他也懒得争辩,他已听过太多工人,对自己诉苦,说自己明明在规定时间前到了工厂,却还是被这钱大风扣钱。
工作时,稍有不慎,又是几天的工资被扣除,他们每天提心吊胆地工作,一到工厂,就好像被巨石给压得喘不过气。
丁仁礼又何尝没有这种感觉,只要去个厕所,都要躲着这钱大风,不然又是一阵冷嘲热讽加以威胁。
钱大风不如他爹,好像整个人都掉进钱眼里了!
这样的工厂,还是钱元的理想吗?!
丁仁礼没理会钱大风,自顾自地往里走着,那钱大风便不依不饶,在后面骂道。
“臭老头!不想干就滚!浪费我家工钱!大风制衣厂,没了谁都能转!你拽个屁拽!”
“是吗?看来……我确实没必要在这里待下去了。”
丁仁礼将自行车往身边一甩,那辆老式凤凰牌自行车,倒在地上,后车轮的轱辘,转了几圈之后,停住了。
似乎,冥冥之中暗示了什么。
“嘿!我说你这个老家伙!真不想干了?把你这破铜烂铁丢门口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