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初步完成母亲的夙愿,各种猜测会有的奖赏,池予白的小心脏就扑通扑通狂跳,巨大的兴奋令他涨红了脸颊,骄傲充斥满整个胸膛,恨不得尾巴都敲到天上去。
“吱呀”
一声,破旧的掉漆木门被人从里打开,兀自沉醉的池予白被一只纤细的手扯住领子拽进去,又“嘭”
地摔上门。
铺满灿烂余晖的握手楼重归寂静。
后背重重地磕在坚硬的灰墙上,巨大冲击力令池予白眼冒金星,后知后觉剧烈的疼痛侵袭脑海,他惨白着脸哆哆嗦嗦抬头,看向面前明艳的女人。
楚娴尖细的指甲狠狠地掐进他瘦弱的胳膊里,漂亮的眼睛里盛满了惊恐,像是看见了可怖的东西,就连声音都是止不住地颤抖:“小鱼,我我今天又看到池清叙的老婆了,她找上门来,带了带了好多打手,他们扯我的头发,掐我的手臂!”
她越说越激动,眼眶泛红,豆大的泪水滚落下来,像是怕池予白不信似的,松开手就撩开衬衫的长袖,露出一只白皙却干瘦的手臂。
上面并没有掐痕,就连一点淤青红肿都没有。
池予白就像被一桶冰水兜头淋下,后背汗毛都竖起来,他艰难地吞咽了口唾沫,再次抬眸,眼里已经翻滚着盈盈的泪光:“妈,你生病了,我们去医院看看,好不好?”
楚娴的幻想症更严重了,她总说自己能看见天马行空的东西,并为虚拟物而感到愤怒、悲伤,最后更是变本加厉,演变成大喊大叫、大哭大闹。
“生病了?我没有病!小鱼,你没有看见吗?我的手都肿起来了!喏,这里一大片青紫呢!”
楚娴将完好无损的手臂举起来,着急又惶恐地瞪着池予白,一副困惑又苦恼的模样。
“妈!”
池予白再也忍不住,冲过去扑进楚娴的怀中,双手紧紧地环抱住她纤瘦的腰肢,声泪俱下地哀求,“我们去医院,好不好?哦哦,对了,我今天见到”
“我没有病!”
楚娴突然尖声打断池予白,并恶狠狠地将他扯开,扬起手就重重地甩了他一巴掌。
池予白直接被掀翻在地,手腕传来一阵剧痛,他疼得“嘶”
了声,眼前还没清明起来,脖颈就被一双手用力掐住,越来越失控的力道令他眼前阵阵发黑,连呼吸都变得极其奢侈。
他颤抖着右手,拼命掐左边手臂,生理性泪水涌出来模糊了视线,朦胧中,他再也看不清母亲狰狞扭曲的脸。
“嗬嗬”
喉咙发出垂死般的声响,池予白用尽全力将掐得青紫的手臂横在楚娴眼前。
陷入癫狂中的楚娴,像是突然被摁下暂停键般,错愕又惊慌地瞪着那条布满掐痕的纤细手臂。
她幡然醒悟,双手陡然卸力,脸色唰一下变得苍白。
池予白猛烈地咳嗽起来,他挣扎着翻身坐起,一边艰难呼吸,一边轻轻拉过楚娴的手臂,将自己的左手臂摆在一起,他抬起双泪眼,气若游丝地笑着说:“妈妈,你看,我手臂上才是掐痕,你是完好无损的,没有被任何人伤害。”
楚娴忽然崩溃地哭起来,又是心疼又是悔恨地抱紧瘦弱的池予白,像是溺水之人仅能抓住的浮木:“小鱼,妈妈这是怎么了?”
“妈妈,不要害怕,你只是生病了,我们去看医生,吃了药就能回家了。”
池予白用尽全力地回抱住楚娴,眼泪无声地越掉越汹涌。
楚娴终究是无力地闭上眼睛,绝望地点头。
可是,这一进医院,竟是再也没能出来,楚娴的幻想症甚至日益严重,身体每况愈下,最后连清醒的时间都难得。
那时候,池予白辗转辛苦地回到池家,虽然不被待见、受尽冷遇,但池家很慷慨,愿意承担楚娴的医药费。
可是,楚娴仅有的清醒时间,都全部用来痛骂、怨恨池予白,只要没有绑束缚绳就会冲上去,对着他就是一顿恶毒的拳打脚踢。
嘴里咒骂着:“都是你这个贱种!把我送进医院,我根本就没有病!”
池予白不躲不闪,就连身体本能的保护动作都被他狠狠克制,任由楚娴把所有的怨毒都发泄在他瘦削的身上。
他也时常被汹涌如潮水的悔恨包围,险些窒息,不止一次地质疑和后悔当初的决定——将楚娴送进医院。
否则,楚娴的精神状态也不会越来越糟糕。
就像一着不慎,失足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他把唯一疼爱他的家人,亲手送进了无间地狱。
痛苦像一张严实的蛛网,将他整颗心都紧紧缠绕,勒得犹如凌迟。
池予白猛地从噩梦中惊醒,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他急促地呼吸着,等缓过神来就坐起,神思还有片刻分不清现实还是梦境的恍惚。
窗外的月光透过玻璃洒进来,丝丝凉意浸入骨血,池予白曲起双腿,双手环抱住膝盖,低头抵住手臂,身子小幅度地发着抖。
没有苏橙在的夜晚,他总是半夜被噩梦惊醒,就这样静坐到天明。
仿佛一只长久生长在阴暗地的虫子,偶然间遇到点光明,陡然间又被扔回去一样难耐。
第二天,苏橙跟江霁深打了声招呼,放学后不必等他,他还要去排练话剧呢。
江霁深当然是十分地不爽,他表情凶狠地捏住苏橙的耳朵,总归舍不得下重手,摆摆样子宣泄自己的不满罢了:“喂,小橙子,你是不是忘了晚上咱们的约定啊?”
“嗯?”
苏橙一手捂住耳朵,偏头疑惑地盯着江霁深。
江霁深被盯得火大,看他那副懵懂的嘴脸,就知道早就忘得一干二净,顿时气急败坏地跳脚:“当然是给你补习功课啊!难道你真想挂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