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大山好不容易挤进来,也跟着附和:“是啊,我是她叔,这是我儿子,大家别误会,我们是一家人,不是人贩子。”
“他胡说!我根本不认识他们!”
苏海棠用手背擦了眼泪,指着两人斩钉截铁道,“他们就是人贩子。”
“苏海棠,又想挨揍了是吧!”
杜建设气势汹汹,冲过去就要打人——
苏海棠周围几个男人立刻挡在她身前,虎视眈眈瞪着杜建设——
“你干嘛!”
“敢动手试试!”
“现在可是法治社会!”
“你个大男人打女人算什么本事!”
“你这孩子,可不敢胡说,”
杜大山见情况不对一把拽住杜建设,用一种痛心疾首的语气责怪道,“叔知道你想上大学不想进城打工,可这些年家里砸锅卖铁供你上学,日子实在艰难,你哥都二十好几还说不上媳妇为啥?不就是穷吗?如今你没考上大学,也该体谅体谅家里人,这工作一个月四十块钱,多少人抢破了头,要不是叔和介绍人关系铁,也落不到你身上,你听话,别闹了,咱得赶紧过去。”
一听这话,群众看向苏海棠的目光都是责怪。
这个年代,重男轻女的思想根深蒂固,多少人家的姑娘连初中都上不起,年纪轻轻出去打工挣钱贴补家里的比比皆是,这姑娘不但上了高中还想上大学,就有些不知好歹了,大学没考上还不肯打工挣钱贴补家里,那可就太自私太不懂事儿了。
苏海棠知道这个时候如果不能赢得信任,极有可能被杜家父子带走,她不能跟他们走,绝对不能!
她哭得越发伤心,话却说得条理分明:“各位叔伯婶子,大爷大娘,我一农村姑娘,想上大学不就是为了走出农村当城里人吗?如今没考上大学这条路算是断了,可要真能来城里上班,一个月拿四十块钱工资,那是多体面的事儿,不比在农村种地轻省?运气好说不准还能嫁个城里人吃商品粮,这和上大学的结果不一样吗?我为啥要跑?”
“是啊,你到底为啥要跑呢?”
杜大山百思不得其解,当保姆这事儿她明明很乐意,难道是今个儿早上出门前陈韭花说反正包吃包住,让她每个月把工资全部上交,她不乐意反悔了?
就算反悔,也可以直接说啊,干嘛装不认识他俩,还说他俩是人贩子,不对,杜大山猛然意识到苏海棠的反常,她胆小懦弱,沉默寡言,分明跟现在咄咄逼人的样子判若两人!
“能为啥,皮痒了呗,打一顿啥事儿没有!”
杜建设正在气头上,没意识到苏海棠的变化,想到从小到大但凡苏海棠不听话,打一顿绝对服帖,又想冲上去动手,却忌惮周围人,只能狠厉地瞪着她。
周围群众却在回味着苏海棠的话,现在多少农村人进城务工,不就是冲着钱多体面又轻松吗,怎么会有工作不去,更何况一个月四十块钱,那可不是小数目,还有不少农村姑娘想嫁个城里人,就是嫌种地辛苦想把户口转到城里,这姑娘说的在理,群众用异样的目光看向杜家父子,信任的天平朝苏海棠这边倾斜。
这时,人群中挤进来两个车站保安,了解情况后让三人拿出介绍信。
杜大山掏出三封介绍信递给保安,保安仔细看过,目光在三人脸上来回扫视,最后指着苏海棠问杜大山:“你说你是她叔?亲叔?”
杜大山一愣,叔确实是叔,但要说亲,这让他咋回答呢?
“你姓杜,她姓苏,你是她哪门子的亲叔?还一家人?你别告诉我她跟她妈姓啊。”
保安压根没等他回答,几句话怼的杜大山哑口无言。
“同志,我爸是她继父,不一个姓正常,”
杜建设凑到其中年纪大些的保安身边,掏出一包红梅香烟悄悄往人手里塞,特意压低声音道,“再说都是本地人,你听口音也知道,你看能不能——”
保安一双眼滴溜溜乱转,手半推半就已经握住了香烟,苏海棠眼尖瞧见,立刻打断杜建设:“我妈早都去世了,我哪来的继父!那介绍信也不是我的,我的介绍信被他们撕了,他骗人!再说本地人怎么啦?本地人当人贩子就不犯法啦?”
周围人纷纷颔首赞同,苏海棠底气更足了:“俗话说得好,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你们连同乡都不放过,简直黑心烂肺丧良心,叔伯婶子,大爷大娘,他们今天能拐卖我,改明儿就能骗了你们村里的闺女媳妇,可不能放过他们。”
“说得对!”
“是这么个理!”
“不能放过他们!”
“送公安局,必须送公安,不能让他们祸害咱们榆城的好闺女!”
对于人贩子,人们从来深恶痛绝,群众大都是榆城本地人,听见苏海棠的话顿时生出同仇敌忾的情绪,纷纷随声附和。
那保安一见情况不对,哪里还敢收香烟,赶紧塞回给杜建设。
“苏海棠,你疯了吗?再敢胡说八道看我不打死你!”
杜建设捏着手里的香烟,恼羞成怒地朝苏海棠冲过去,却被眼疾手快的杜大山一把拽住。
“别乱来!”
杜大山低声呵止儿子,转头陪着笑跟情绪激动的群众大声解释:“这孩子闹情绪瞎说呢,我们不是人贩子,我们都是小林村的村民,我们真是送她来城里打工的,就去那个红星皮革厂刘厂长家当保姆,不信你们可以问问去。”
“他们胡说,现在正是双抢的紧要关头,就是我一个姑娘也不该在这个时候外出打工,更何况你们两个壮劳力放着地里的庄稼不收跑来送我!”
苏海棠看向周围群众,“叔伯婶子,大爷大娘,你们说是不是这么个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