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恰巧赶上了梧阳的八月初八赶秋节,这几日的城内宵禁便推迟到了子时。等众人到达驿馆收拾好之后,也才不过戌时,骆萱便想着出去逛上一逛,好不容易来一趟,不得好好感受一下梧阳城的魅力?
可累了这么些天,更何况前两夜还都是在野外睡的营帐,云昭只想回房间好好休息,哪有什么闲情逸致去看那些什劳子烟花灯花的,谁爱看谁看,反正她不去。
骆萱顶着一张飒爽的脸,却撒着难缠的娇,缠得云昭直接吼道:“再扯我一下我把婚服烧了都不会给你穿!”
“那我就去你家偷!”
这位公主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听说的,大兴的婚服很好看,她也想穿一回试试看。何况云昭当时大婚的婚服是宫里头御赐下来的,那可不是旁的小作坊轻易能比得上的。
不过云昭还是没觉得那衣服有多好看,繁杂得要命!当然了她自己也没穿过,那天还是晚儿替她拜的天地高堂。
云昭实在不想刚躺下就被人拽起来,于是便陪着骆萱出去了。可出去之后呢……
“你不是说没人陪你吗?”
云昭指了指后头的谟吉,“这是谁?”
谟吉却说:“将军那天夸我不是人的,这么快就忘啦?”
“……”
云昭心想,她就不该发这个好心,哪天骆萱愿意放了她亲哥,哪天她再来发这个善心也不迟。她说:“你们逛,我走了。”
远处的篝火闹秋会,间或传来一两声吆喝,听得骆萱心旷神驰,她拉起云昭的手便要循声过去。刚跑了没两步,云昭便站住了脚步,皱着眉头看着不远处的一个身影。
李佑?不对,李佑那个废物不会武功。可那个身影太熟悉了,她好像是在哪里见过。凝神间,那人轻轻跃起,逃离了人群。就是跃起的那个动作让她想起来了这人是谁——是那晚朝她放箭的那个人。
闹秋
那道身影却急促而逝,转眼间便消失在了人海之中。
“你是在看天上的烟花吗?”
骆萱笑着催促道,“走啦,那边听起来好像更有意思!”
云昭这才回过神来,她抽回了自己被人挽住的胳膊,说道:“公主殿下行行好,我可不想坏了亲哥的清誉。”
“这不是正好。”
骆萱一脸的天真烂漫,与初见之时简直判若两人,“这样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做我的驸马啦!”
云昭点点头:“好,放了我哥,我勉强考虑。”
“我可不考虑!”
骆萱腰间的鞭子随着她的跃动而荡来荡去的,盛气凌人的面容也染上了一抹不自然的红晕,“你俩虽然长得挺像吧,可是又完全不一样。”
“哦?”
云昭很喜欢听她絮絮叨叨自家兄长这些年的近况,“怎么说?”
“嗯……你哥比你温柔多了好吧!”
不过话虽这么说,可骆萱想了想又似乎不是。云骁对她是表面上的知礼和温和,好像她永远都走不进他的心里。而云昭不同,她面上虽是淡泊疏离的,甚至说起话来有时候也冷漠无情得让人心寒,不过在她的心里,似乎是有些关心自己的。
她虽然贵为公主,可到底也经历过人情世故、人间冷暖,什么真情什么假意她自然能看得明白。
不过喜欢却是一个很奇怪的感情,有的时候你觉得努力就会有回报,有的时候又会怀疑自己的努力是不是都白费了。
骆萱看着云昭的眼睛,她的眼里有绚烂的烟花,在明亮的眸里绽开了。
于是她笑了笑,说道:“你们的眼睛也不一样。”
云昭的目光从远方的天际收回,她望着身旁这位蛮横娇惯到有些无理取闹的公主,认真严肃地道了句:“骆萱,谢谢你。”
谢谢你照顾他那么久,谢谢你还让他好好地活着,无论你做这些是不是出于目的,她都很想谢谢你。
公主却依然坚持:“那就做我的驸马!”
……
篝火燃起高高的火苗,火星子点闪着热闹又昏暗的夜晚。
他们赶过去的时候已经错过了祭祀,不过祭祀也实在没什么好看的,无非就是向神明祷告一番,祈求今年的丰收和来年的风调雨顺罢了。
祭祀之后的闹秋会才是真的好看。无数个日子的辛勤汗水,春播、夏忙,终于迎来了秋收,这不得敲起锣来打起鼓,热热闹闹地庆贺丰收?
穿着石榴花裙的姑娘们欢快地跳着舞,腾跃的雄狮戏着高高抛起的绣球,优美的唱腔,精彩绝伦的戏服,这些无一不在吸引着骆萱。她痴痴地望着,不由得扯了扯云昭的衣摆,一脸向往地问她:“欸,你们大兴的婚服,比这还要好看吗?”
嗯……怎么说呢,虽然云昭也没觉得有多好看,不过确实是比这些要好看上千倍百倍的。
所以说北狄的婚服是有多难看,才会让公主殿下这般心生向往?云昭正要问她,却见公主的眼睛骤然睁大,然后一把将自己扯到身后。
骆萱眉心一皱,或许是疼得,又或许是震惊,她的身体沉沉地、缓缓地向云昭压了过来。
“——阿姐!”
篝火的星子和唱曲儿的人都被谟吉这一道惊起的声音给震得停滞了须臾。
这声音痛彻心扉,连带云昭的心声也被谟吉代替着喊了出来。她的喉咙发不出一点声音,她抬手扶着骆萱,眼睁睁地看着“李佑”
从自己面前逃离。
谟吉发了疯似地追出去,可那人的轻功极好,他又挂念着自己的阿姐,又发了疯似地跑了回来。
唱曲的人不知道人群的外围究竟发生了什么,继续自顾自地唱下去。
骆萱的声音轻轻悠悠的,已经完全没有了往日的气力,她倒在云昭的怀里,抬手摸了摸云昭的脸,嘴巴张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