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部已经烧起来了,热度一分钟内就会传透整个脚手架,你现在下去肉都会黏在架子上。”
阿暮的发言让十二少沉默,其余人则惊慌起来,纷纷问向tir哥怎么办。
白西装男人敲了敲桌子,示意大家安静,在这个紧急关头依然淡定自若,指向北侧的窗户:“你们几个,把桌布收起来,都拧成绳子,要够结实;剩下的,去把封着的木板都给我砸开。我tir保证,不会让一个无辜的人受到牵连。”
在场的都是架势堂自己人,听了大哥吩咐十分齐心开始行动,此时浓烟已经从通风管道传来,阿暮忙张罗大家掩住口鼻。
二十来个大男人齐心协力,很快把一扇窗的木板拆了个七七八八,十二少拎着打好的绳结,在大厅的墙柱上捆了个严严实实:“剩下的长度差不多能悬到二楼窗台,你们到了位置直接跳下去,摔不死!”
十二少冲着tir哥和阿暮大喊:“老大!阿暮!你们俩先走。”
二人同时摇了摇头。
“火是冲我来的,我刚说完不会让任何一个无辜的人受牵连,你听到哪里去了。”
“别看不起女人,我来殿后。”
tir哥半是赞赏半是担心地看了眼阿暮,转头对着属下们吼:“赶紧下去!”
十二少知道劝不动大哥,于是站在窗边旁边,安排着其他兄弟有序地往下逃。
阿暮靠在北侧,楼下已经站了一大片人,有附近想来救火却不知从何下手的,还有不少是刚从二楼跳下的。阿暮看着火光在二楼的窗户玻璃上摇曳,知道火已经蹿上来了。
忽然间她似乎听见了微弱的女人的呼救声,在这混乱的环境下,这声呼救很快被覆盖。阿暮连忙环顾三楼的每一个角落,确定没有受伤的人影。难道是二楼传来的?阿暮心底莫名地惊慌,好像有虫蚁在啃噬。
其实师门很多人手里有鲜血,那是个动荡的年代,几乎每一寸土地上都有哀嚎的亡魂。素未谋面的三师兄、四师兄见不得百姓受难,毅然奔赴了战场,再也没有回来。他们留下的离别书被师父放在大殿的佛像背后,接受着香客的朝拜。好些夜晚,阿暮偷偷看见师父从佛像背后取出那一页早已泛黄的信笺,用苍老的手指反复摩挲。
后来战火平息,但恶从不消散,为了保护一方百姓,大家只能以暴制暴。
可伤害无辜,是最大的业障。
“咳咳咳!”
浓烟愈烈了,阿暮控制不住地咳起来。
“丫头!快走!”
tir哥嘶哑的声音叫着阿暮,其他人都平安逃出了,只剩tir哥和十二少守在窗前,二人也都被浓烟呛得咳嗽不已。
“哪有让女孩子殿后的。”
阿暮心生感激,“tir哥你先走,我跟着就下去,让十二少殿后。”
十二少忙接话:“对,我来殿后,保证阿暮也平安出去,tir哥你赶紧!”
tir见拗不过二人,攀上绳子开始下爬,到了二楼往下跳,被底下人稳稳地接住。
十二少:“阿暮,快!”
阿暮闭上眼睛仔细聆听,这次确信自己从二楼听到了绝望的喊叫。她抬头看了眼十二少:“我还要救个人,你先走。”
十二少:“什么?哪还有人?我跟你一起!”
说罢作势要往回走。
阿暮看了一眼门口,火焰已经充斥了整个楼道,马上就会烧进来。她走到窗边,对着楼下焦急等待的tir哥大喊:“tir哥!接住了!”
然后迅速回退几步,一个旋身飞踢,直接把毫无准备的十二少从窗口踹了出去。
阿暮回到南侧窗边,低头看着熊熊窜起的火光,仿佛看见了那个哭喊求救的身影,阿暮不知道那个女人是谁,但一定有人在家里等她回家。
她也那样期许、等待过一个人,虽然他没有如期归来。
惧天光
信一感觉自己像一朵蘑菇。
他坐在城寨门口的台阶上,撑着阿柒给的雨伞,伞上是细碎的小雏菊,摩托车停在一边。
说好的要下雨呢,这么稀稀落落的两滴也能叫雨么?
信一抬起手看了一眼手表:九点二十分。
阿暮那个家伙跑哪里去玩了?打算几点回家啊?信一觉得自己像个老妈子。就因为答应了阿柒要等阿暮回来,他甚至拒绝了十二少邀请的酒楼聚餐。
他看向左手边,顺着那个方向过去,两条街外就是陈记酒楼了,那家的乳鸽真的很出名哦。
都怪阿暮。不对,应该怪王九。
信一想象不到王九失忆前是什么样,阿柒和阿暮都绝口不提,但能让他们心心念念的,怎么都该是个好人吧。信一认识的王九跟“好”
字是不沾边的,甚至跟“人”
字也不太沾边。笑起来让人想打,下手又狠辣无情,很多人都怕他。
也是因为他疯疯癫癫的样子,大家虽怕他,却没人敬畏他。这样的人也曾经惩奸除恶,帮老太太担水桶?信一想,如果十二少或者四仔失忆了,肯定不会变成王九这个样子。
阿暮也是个很奇怪的人。她是被师兄们宠着长大的,武侠小说里这种小师妹的设定,不都是天真烂漫阳光开朗么?至少这段时间的相处,他不觉得这些词跟阿暮能挂上钩。她好像什么都不怕,又好像什么都害怕。
每一次对阿暮的好奇都不知不觉,他好像缓缓陷入一个黑暗的深渊,万物寂静,只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回声。
“信哥!坏了!”
一个城寨的属下开着摩托疾冲过来,信一把伞一偏,挡住扬起的尘土。
“陈记酒楼起火了!十二少和tir哥都在里面!”
话音未落,信一已经一把丢掉雨伞,跨上摩托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