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又寒暄几句,谢琅告别离开,知慈则随小厮进入徐府。
徐府正堂,一位三十余岁的武将端坐主位,只见他身材魁梧,眉宇之间正气凛然,不怒自威。
武将见到知慈,神情有些激动。
“来,过来坐。”
知慈依言拘束地坐下,便见目光慈爱地打量她,仿佛长辈看自家晚辈。
“孩子,我就是徐钰。前些日子在外戍边时听说你在找我,所以一回京便派人请你过来。”
知慈安静听着。
“方才你一进门,看到你五官的模样,我便确定了你是谁,还有你脸上的疤痕,简直同他一模一样。”
徐钰话里话外都透露着对自己身世的了解。知慈忍不住追问,“您认得我?您口中的‘他’又是谁?”
徐钰叹了口气,“你果然不知道。”
他没有立刻回答知慈的问题,而是问道,“孩子,你知道你的父亲是谁吗?”
知慈心下疑窦更甚,道,“我爹名唤沈朱,是北风城里的土方工头。”
徐钰摇了摇头,“沈朱,他只是你的养父。你的生父另有其人。”
知慈愣住。又听徐钰道,“孩子,你的生父是谢国太上皇兴佑帝,而你自然也并非普通人,而是谢国的公主。”
闻言,知慈很震惊。
她不是沈朱的亲生女儿,怪不得爹爹对她向来态度冷淡。
可……谢国的公主?这样尊贵的身份,她从未想象过。
知慈觉得自己像在做梦,或者徐钰在同自己开玩笑。
另一边,望着知慈说不出话来的模样,徐钰明白她一时半刻无法接受。于是耐心开口,同她从十六年前旧事讲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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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年前,先皇驾崩,刚满十六岁的太子登基,年号兴佑,被人们称为‘兴佑帝’。
徐钰作为将门之后,年纪与兴佑帝相仿,自小便与其一起玩到大。
宫闱秘辛,兴佑帝少时遗传其母,面有疤痕,常感自卑。幸有宫中太医配出药,徐钰自告奋勇以身试药,确认无碍后才将药献给兴佑帝,彼时还是太子的兴佑帝大为感动,自此把徐钰视为亲信。而兴佑帝涂药后,脸上狰狞的疤痕也就此消失,露出了原本俊俏的五官。
兴佑帝登基后,作为皇帝信任的近臣,徐钰的前途无可限量。
与此同时,由于鞑靼军队频繁骚扰北境,朝廷头疼不已。兴佑帝刚刚登基,正直热血冲动的年纪。在听闻过无数鞑靼人恶行后,兴佑帝在一次早朝上宣布将北上御驾亲征,彻底驱逐鞑靼人。
众臣哗然,纷纷劝阻,但皇帝决心已定。
数月后,兴佑帝北伐的队伍浩浩荡荡出发,众多文臣武将为其保驾护航。而徐钰作为兴佑帝的亲信臣子,自然也随同在列。
彼时,兴佑帝有位十分宠信的太监,名唤韩福。韩福很懂少年人的心思,为讨兴佑帝欢心,太监韩福建议兴佑帝改道北风城路线行军,因北风城城郊景色好,游玩之处又多。
皇帝自小长在深宫,除了京城没有出过远门,对塞北的全部认知都基于宫中的风土志和话本小说,对北风城的粗狂民风一直心生向往。因此立刻心驰神往,当即按照韩福的话更改行军路线。
舍近求远折腾大部队,这种荒唐行径引得随军众臣十分担忧,其中也包括徐钰。
大臣们再三请求兴佑帝重新考虑,引得兴佑帝十分不满,而徐钰也被叱骂一通。
最终,军队还是按照游山玩水的路线变路行军。在即将到达前线时,部队来在北风城附近郊外驻扎。按原定计划,部队在郊外驻扎一晚,第二天就要拔营前进。
然而扎营当天,大臣们却发现兴佑帝消失了。
原来,兴佑帝路上便与太监韩福计划好了。待到达北风城郊后,兴佑帝会换上太监服饰,然后趁着天色将亮未亮,由韩福引着偷偷溜出营地,去北风城游玩。
这一天,众臣为找皇帝几乎把北风城翻了个底朝天。然而夜色将至,就在众人焦急时,兴佑帝却领着太监回来了,神色间兴奋又得意。
众臣担忧询问兴佑帝白日的去处,均被不耐烦地打发掉。直到众人散去,帐间重新变得清净,兴佑帝才忍不住向徐钰炫耀自己这一日的神奇经历。
小皇帝神采飞扬告诉徐钰,自己遇见了一位美丽的年轻妇人,对方与其夫君发生口角,心情郁结,于是独自一人来到郊外观中散心。
那天的兴佑帝打扮如一位翩翩少年郎,与那妇人因上香无意搭上了话,才知对方打算和夫君和离。
兴佑帝兴奋道,“她真得很貌美,所以朕劝她不要伤心,为了哄她开心,朕便陪她结伴同游。”
怨恨夫君的妇人,与看什么都新鲜的少年,二人共处一日,最后理所当然发展成了露水情缘。
小皇帝洋洋得意道,“不过朕始终没亮明真实身份。朕告诉她自己名唤徐钰,要跟随皇帝北上出征,待凯旋归来,便来接她。然后朕留了你家的住址,让她有事寄信。”
徐钰皱起眉,心里觉得不妥。
兴佑帝没注意,又道,“徐钰,御驾亲征可真有意思。原来话本子上说的是真的,微服私访便能邂逅艳遇。”
徐钰听完忍不住道,“殿下,您北上是为了披挂上阵统帅全军,而非游山玩水啊!”
兴佑帝不高兴道,“你少啰嗦,朕微服私访是为了体恤民情,一切都是为了我谢国的江山。怎么就影响打仗了?”
徐钰再无话说,即使皇帝再荒唐,身为人臣也只能服从。
然而事与愿违,兴佑帝任性的发号施令将精锐的谢国军队折腾成了一盘散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