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与吃完最后一口鱼,漱了漱口,抽出一张纸巾把每个指节都擦干净,再一折两折迭好,放到一边。他说:“我做了太多年法官,需要一些时间来消化你的理论。‘正义有时候并不意味着公平’,这很有意思。”
蔺长同没想到他这么好说话,沉吟道:“也不用强求。我今天和你说这些,只是希望你不要太介怀那个案子,或者说,对于我替刘胡强出头的事不要太生气。毕竟如果不是我过激的辩护方式,对方可能也不会选那么过激的手段。”
秦与挑了挑眉:“我一向大度,也说了错不在你,我生气只是单纯因为你很气人。不过我很奇怪,为什么徐天宝买·凶·杀人捅我不捅你。”
蔺长同想了想,也觉得奇怪,只好说:“要不你也捅我四刀?”
秦与笑了,手指点点他:“你这是在诱导犯罪。”
夜色苍茫,落地窗却框出这城中灯火辉煌。壁灯仍旧暖莹莹地挂在那,瓷瓶里的花枝接了满捧温柔。
“吃饱了么?”
蔺长同问。
秦与觉得哪里怪怪的,但想到是对方请客,那这么问一句也正常。“饱了。”
他说。
“那你还生气么?”
“什么?”
“我知道你一直很讨厌我,如果你还生气,允许你今天拿我寻个乐子。”
蔺长同说。
秦与说自己一向大度,他也确实大度,虽然和蔺长同的坚持的理论不一样,但不代表是敌人。他的敌人只有小人。不过考虑到蔺长同未消解的负罪感,他还是说:“行啊,说说相亲怎么失败的,让我高兴高兴。”
蔺长同不经意瞥了一眼桌上两人迭得四四方方的纸巾,说:“女方吃大闸蟹,擦手直接把纸揉成一团,我看不下去,跑了。”
秦与很配合地笑笑,“行吧。”
他说:“其实我当年辞职和被捅没什么关系,只是一个契机而已。以前以为,做法官就可以伸张正义,替天行道,其实不完全是。律师,才更能替自己想维护的一方发声。你是我做这么多年法官以来,遇上的最气人的辩护律师,刘胡案,我当时只恨自己不能坐你对面和你吵。”
闻言,蔺长同手肘支在桌子上,身体前倾和他对视,眼波流转:“别生气了。”
长得好看真的有用,更何况酒后的秦与是主观的秦与。他看着这人温顺的眉目、挺翘的鼻梁和俊秀的唇瓣,觉得这人今天特别美,当时心跳就漏了一拍,只好认命一般闭上眼,柔声说:“不生气,不生气。”
“原谅我了?”
蔺长同轻问。
秦与喉结上下滚动,“原谅了。”
还没等他从“他真可爱”
这个概念中挣脱出来,他忽然听见对方狡黠一笑。
蔺长同说:“我录音了,秦法官。此前旧账一笔勾销,你要是再骂我,我就把录音在律所循环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