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李如松则以为这少年默认了,于是又自顾自说下去:“肘后飞金晶这等抽铅之法,最好是到静室之中,不可当风而坐。如今秋风乍起,此地修行易受到外界干扰,风邪入侵。江道友以为然否?”
但凡正常的打坐,都是寻一温度适宜的静室,精神内守,如此方能下手修行。
那些喧哗场所,又或者温度极寒极热,风雨交加之时,都不适合静坐。
身心皆静,乃是修道第一步。
只有外界静了,修行人自己的身体才能跟着静下来,身体静了,心灵才能深度放松。
致虚极,守静笃。
唯有那等境界高深的有道之士,方可不局限于周遭环境,便是雷霆暴雨之中,都能安然自在,与道相合。
但江海天显然不在此列,他虽功力不算浅薄,可离真正上乘之境,现阶段亦差得远。
山水大学的这处竹林,固然幽静,然则南北两处尚未围实,此时又正值秋季,总有秋风自北横扫而下,竹叶瑟瑟而落,常人在此打坐修行,并不妥当。
秋风肃杀之气,与修士体内生气相冲,容易使修士出偏练岔气了。
李如松此言,说的是静坐常理,中正之道,并不算错。
江海天听他说完后,才道:“李道兄所言,确为真理。不过我练的东西,略显杂乱,三田返复肘后飞金晶只是诸法之一,偶一为之,并不主修。”
李如松听闻他如此一说,不由好奇:“那学弟你主要炼的是何门何派的功法?道门东南西北中五大流派,虽然对一些概念,各有分歧,但主体上都是性命双修的丹道法门,总归大同小异。入门静坐之道,也是基础。哪怕是梵智教派,大多倾向于静室之中,不会当风而坐。”
“我是想效仿远古炼炁士,在自然风雨雷电之中,感悟天道,直至与自然合一。”
江海天缓缓道。
李如松闻言,眉头微皱,摇了摇头:“江道友勿怪我多嘴。神话传说中的炼炁士法门,历经这数千年山河沉浮,早就失传了大半。其中没有失传的秘奥,经过历代大宗师修补整合,则尽数被后世丹道所吸收。与自然合一,那是天人合一之境,远非你我目前所能做到的。修行,还是脚踏实地,一步步从低到高为宜。”
他话说的委婉,但暗指江海天有些好高骛远,急功近利了。
很多修道爱好者,因玄幻小说看多了,动了修行之念,于是自己从网上随便搜了点资料,就开始“感悟自然”
,尝试各种法门,大杂烩般试验一通,但是这类人至多也就是百日筑基水平,略有几分气感,懂得搬运之法,并没有练到经络周天状态。
没有师长亲授对应的秘法心得和实修经验,单纯靠网上那些五花八门的资料和普通老师的视频讲座,是极难练到经络周天状态的。
这类人,李如松见得太多了。
不过,他转念一想,如果江海天也是杂七杂八胡乱修行,那以江海天才十八岁的年纪,怎么可能练到和自己相近的层次?自己十六岁之后,就被叔父授以秘法,亲自指点诸多关窍,苦修七八年,才有今日水平。
自己的天资悟性,虽不敢以天才自居,亦绝非泛泛之流。难道眼前这个不起眼的男生,竟是传说中的修道奇才,居然可以自己胡乱修行就练到这一步?
他多半是不肯透露实际修行功法,所以随口糊弄我一下。李如松不由得如此猜测着。
“我不过瞎练一通,让学长你见笑了。”
江海天对李如松的评价不以为意,反而自谦一番。
他越是如此,李如松反而觉得此人高深莫测,谦逊之中暗藏城府,全然不像是个刚刚大一的本科生。
李如松回头一想,换做是自己,对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就告知对方自己实际修行的秘法,也是不可能的。
李如松原以为对方年轻,江湖经验势必不足,故而有心存指点之意,同时套出点秘密来,而现在见他说话滴水不漏,言行不卑不亢,不由得愈高看了江海天一眼,露出几分欣赏之意。
“此子,不俗!”
李如松心念流转,忽然想到了什么,面色一喜,朝江海天说道:“海天学弟,你现在才是大一新生,不知加入了什么社团没有?我近来起心动念,想成立个养生社团,指引校内一些对修行感兴趣的同学,不知你可有兴趣?你若愿意加入,我是社长,你就是副社长。”
他此刻换了称呼,把“江道友”
换成了“海天学弟”
,顿时把两人之间的心理距离拉近了不少。
“养生社团?大学生年纪轻轻,精力旺盛,需要养生吗?”
江海天有点无语。
李如松立马解释道:“唉,我本想叫‘修行’或者‘修道’社团的,但是这名字太敏感,担心有封建迷信之嫌,换成‘养生’,自然顺耳得多。养生不是老年人的专利,现在这个时代,大学生就得开始养生,否则熬夜脱,提前衰老,气血不旺,月经不调,体弱多病,阳痿早泄……”
未等他絮絮叨叨说完,江海天则婉拒道:“李道友,我还要给舍友带烤鸡,今日不便多言。社团之事,改日再说吧。先行告退!”
言毕,却见他身形一退,紧接着朝李如松右侧一转,脚步虚晃两下,就越过了对方。这一番动作,干净利落,令李如松无从阻拦。
见江海天走远,李如松面色终于恢复正常,自语道:“虽说帝都卧虎藏龙,但咱们一个大学之中,能有两个人真修行之人,倒也少见。遇上了便是缘,叔父教导我,出门在外要多交朋友,广结善缘,做人做事,也是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