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俞章”
卡在喉咙里。
拔步床前,少年抬起头。
望入的不是那深情的桃花眼,而是一双有些许凌厉的凤眸。
寝阁内的八角薰笼燃着,暖风却吹得她面上一白。戚师师愣了愣,才道:“朔奴,你怎么在此处……”
言及此,话语忽然凝在嘴边,她的脑海中兀地闪过少许零碎片段。
昨天夜里,她喝醉了酒,哭着思念裴世子。
然后,再然后……
她与朔奴滚到了一张床上。
……
戚师师大惊失色。
雾风沉沉,薰笼里的香炭不知何时被添满了,熏得人周遭一片热意。她颤抖着右手将床帐抬起,只见朔奴跪在那里,低着头,乖巧得人畜无害。
偌大的寝阁之内,没有裴世子,没有佩娘,亦没有茯香。
眼前只剩下他们二人,还有周遭汹涌的、带着几分暧昧的雾气。
她下意识看了眼被单,褥子上果真落了红。
微深的鲜红,如一朵艳丽而刺目的花,看得戚师师一阵晕厥,羞愤欲死。
如若她未记错,昨天夜里,是她先开始做的那些混账事。
是她最先开始,缠着朔奴喝酒,而后又勾住对方的下巴,声声唤他俞章。
少年红着脸,仓皇失措地躲避她的视线。逃避不成,终于乖顺地迎合。
朔奴匍匐在她的衣裙边,身后是一袭素帘,素帘之外,层层飞雪。
与其说,身前的朔奴是迎合;倒不若说,那是一种服从。
戚师师回过神思,紧咬着下唇,重新开始审视眼前这个与自己有过鱼水之欢的少年。
也就是此刻,她才惊觉——
与其说他是少年,不若说,此刻的朔奴,更像是一个脱离了青稚、将要走向成熟的男人。
一时之间,戚师师的右眼皮突突跳了跳,心中直道不妙。
日头愈升高了些。
院内风雪已停,微风裹挟着日影映照入明窗,落在姜朔白皙俊朗的面容上。
她忽然想起来,荔枝曾有一次不甚听话,无端挠了朔奴一下。自己替他处理伤口时,曾随口说心疼他还是个孩子。
那时候,朔奴神色微顿,半晌竟开口言道:
“大小姐,奴不小了。奴今年已十七,比您还要年长一岁。”
少年声音不轻不重,说着话时,语气却颇有些一本正经。
戚师师笑了笑,听者无心,也未曾留意。
而眼下,这个年长她一岁的少年、与她有过欢爱的少年正端正跪在拔步床边。他低垂着双目,暖熏熏的浓雾拂过,姜朔眉间神色稍有松动,却又被这一袭暖风吹拂平整。
昨夜她将他的发带扯下,不知丢到了何处。
如今朔奴的头发正于身后披垂着,鬓角微乱,衬得他浓睫愈黑,一张脸也愈发精致美艳。
戚师师深吸一口气,站起身。
明亮刺目的日影打在她面上,晃得她一阵目眩,几欲跌倒。
姜朔蹙眉,不由分说地上前,下意识地伸手去扶。
“当心。”
眼前探来一双满带着关怀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