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沈墨这会子觉得眼前这一幕有些难以想象,却也很快反应了过来,原是自己认错人了。
要说多么尴尬倒也不至于,就是觉得自己行径略欠妥当而已。
说不尴尬嘛,还是稍稍有些的。
不过沈家乃门阀世家,素来受人尊崇,沈家子弟浑身自带着某种与生俱来的尊贵傲骨,便是失礼也绝对不会表现在面目上,更不会像旁人那般遑遑不安。
故而只见沈墨依然身姿不歪,端得笔挺,面上丝毫不显任何尴尬之色,待反应过来后,只很快收回了僵在半空中的手,随即端得一派镇定、神色如常地朝着吴氏及柳莺莺二人点了点头,聊表歉意道:“咳,抱歉,原是沈某唐突认错了人,还请姑娘见谅!”
若是在往日,沈墨许是会再耐着性子与人寒暄几句。
不过眼下,闹了这样一场乌龙后,将接人一事给彻底耽搁了,眼看着那头表妹下了船,沈墨心急如焚,压根无心与人周旋。
说完这句后,还不待柳莺莺回应,只匆匆撂下吴氏母女一行,前去迎人了。
不过许是见这位被他认错的“表妹”
气质不同,哪怕脸上蒙着一层厚厚的面纱,将整张脸遮掩得严严实实的,窥探不出半分内情,可那不同寻常的身段气质依然如何都遮掩不住,沈墨料定了这位姑娘定然生得不差,故而临走前,忍不住抬眼将人多看了
一眼。
“表妹——”
“子詹——”
话说沈墨刚转身迎了几步,便见渡口那边行来一行人,看着轻车简从,不过四五人的清减队伍。
只见为首的是一名同样戴着面纱的白色倩影,对方约莫十四五岁的模样,因面上蒙着面纱,看不出具体面相,不过显露部位依稀窥探其雪肤凝脂,又见柳眉如烟,明眸秀目,分明亦是位气质出尘,相貌不俗的。
二月末三月初的天气还略带着严寒,又见对方着一袭白色交领锦缎儒裙,下着同色罗裙,罗裙一路垂落至脚踝位置,上头绣着浅浅淡淡的兰花纹路,看着清新雅致,外罩着一袭绫白色的裘衣,裘衣宽大微篷一路垂落至脚踝位置,将大半个身子全部包裹在内,随着对方步履轻盈,裘衣轻轻晃动,在脚踹处勾勒出一圈细细荡荡的涟漪来,衬托得整个人越发纤细窈窕,身轻如燕。
哪怕还没能看到对方具体相貌,光是看着这道盈盈而来的倩影,便已可窥见到其七八分雅致芳华了。
这女子唤作苏子磬,年芳十四,身旁搀着一位四十出头的妈妈,与吴氏身形相仿,便是方才将吴氏错认的薛妈妈,苏子磬身后还跟着个十三四的丫鬟。
几步开外的地方,还跟着位十七八岁的年轻公子,只见那公子身子颀长,细看去仿佛比沈墨还要高上些许。
男子白净清俊,相貌斯文儒雅,细细看去与沈墨生得有二三分挂相
,不过与沈墨的尊贵奢华不同,对方一身青雀色缎裳,面料寻常,不见丝毫奢华之气,头上仅戴白冠一枚,身姿清瘦却笔挺,浑身分明散发着某种冷峻又温和的书卷清贵之气。
身后跟着一个十五六岁的挑书书童。
若说沈墨是哪个王孙贵族的世家子弟,那么这名男子显然是哪家清贵之家的优秀后生。
这男子名唤苏子詹,与苏子磬乃一母同胞的亲兄妹,兄妹二人虽相貌气度超群,可穿戴扮相寻常,与柳家一般无二。
沈墨见到这人后,立马三两步加快步子迎了上去,一拳打在了对方肩膀上,却被对方早有先见之明的侧身避开,沈墨也不恼,再一拳补了上去,苏子詹抬手将他的拳头接住,随即将人上下打量一番后,方淡淡笑着道:“墨哥儿长高了。”
话一落,便见沈墨横眉怒道:“不许叫我墨哥儿。”
苏子詹淡笑,不可置否。
表兄弟二人亲热寒暄着,可见感情亲厚。
二人说笑一番后,沈墨终于想起了前头的表妹苏子磬来,连连立马折回了,笑嘻嘻却又一本正经的冲着苏子磬作揖道:“表妹,许久不见,可还记得表哥?”
说话间,沈墨想起了什么,再度将人连连相看着,仿佛怕再度将人给认错了,确定这一下不曾将人认错后,顿时心下一松,便又冲着苏子磬道:“这样看着我作甚,还不赶紧过来见过表哥。”
沈墨笑吟吟地看着苏
子磬,动作略显殷勤,与方才对待柳家一家的姿态判若两人。
堂堂百年门阀的世公子,方才停在渡口,其尊贵之姿令所有人不敢靠近,眼下却略带讨好的看着那位清瘦纤细的小姑娘。
小姑娘苏子磬杏眼微瞪,似瞪了眼前这位轻浮表哥一眼,不过片刻后,杏眼略弯,眼里到底浮出了一抹轻浅笑意,只朝着沈墨盈盈一拜,道:“见过表哥。”
礼仪周到,姿态优美,端得一派芳华。
沈墨嘴角的弯度咧到耳后根去了,连连抬手虚扶,隐隐透着无限溺宠。
三人相逢的画面热闹温馨,却更衬托得被撂在一旁无人理会的柳家人一行神色尴尬,尽显窘迫和滑稽,尤其,对比方才柳家三老爷凑到那沈家小公爷跟前点头哈腰的颠颠做派后。
没想到,这沈家小公爷竟不是来迎她们柳家的?
没想到,这场欢欢喜喜的奔赴,竟是一场乌龙事件,竟成了一场空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