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阁不会放任这样危险的人成为敌人。”
“尤其是云流止。”
脑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濒临极限,不断膨胀,不断升温,然后砰得一声爆裂了。
救人,然后杀人。
重尘缨一个踉跄,抬手扶在墙壁上,险些栽倒在地。
他以为他真的有选择,毕竟那是和他一起生活了十多年的师父。哪怕在外再怎么凶残冷酷,在内却是笑颜相向,甚至可以插科打诨的师父。
他没有父母,跟着两位师父长大,他们就是他的父母。
重尘缨打心底里一直是这么认为的,哪怕因为敬仰偶生卑怯,会因为畏惧偶生胆寒,但依然这样认为。
就算干了再大逆不道的事,最严重也无非就是拖回来打一顿骂一顿,和世间每一个不听话的小孩一样教训一顿。
却没想到会这样狠,这样毫不犹豫。
好像自己只是个织布娃娃,心情好了就好玩好穿地哄着,可一旦没了兴趣,就全盘撕碎,连内里的软棉花也给要烧得一干二净来泄愤。
哪怕十数年心血付诸东流也毫不在乎。
“那为什么,还说要让我自己选”
他呢喃着,眼底尽是茫然,“明明只有这一条路”
“因为我希望你是自愿的,而不是被迫。”
楼月归忽然软了声音,眼睛压下来,敛去了起先的冷漠和锐利,“阿缨,我给你选择的自由,并不代表所有的路都是能被选择的。有的路你走了,能活,而有的路,只有死。”
“那为什么现在又告诉我,就这样继续瞒着我不好吗?”
重尘缨闭上眼睛,脑子似乎里绞了根弦,逼得人生疼。
绵长又厚重的疼,彻底点燃引线,叫火星子霹雳啪啦激昂起来,蔓延了一片。
可碍于楼月归的威势,所有的火又都被强行圈养,逼仄地燃烧,是阴沉的暗火。
脸色很难看。
“因为我要你记住今天”
楼月归抬首看着他,忽然凝重了嗓子,说得很慢,“看清楚所有人,我楼月归也好他云流止也罢,所有对你好的人都能因为更高的价值而杀了你”
“人性本就肮脏,而你要真正入世,就必须要知道众生只会更加罪恶。”
从小到大,楼月归都在跟他说这句话。
人性本肮脏,众生即罪恶。
一遍遍,一次次。
重尘缨抿着嘴唇不接话,只忽然抬起脸,眼神短暂清明,定定地看着她:“可你又怎么知道,我一定会留在人族?”
“因为宴玦”
楼月归没有瞒他,眼睛里好像有笑。
重尘缨心上一顿,血流凝固,更胜冰窖。
每说一句话,都让这薄温再凉一度。
“你对他感兴趣,所以我便请宴将军帮忙,想办法让你心甘情愿得留下来。”
重尘缨麻木地偏过脸,看见不远处一直沉默的宴玦,顿时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