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晶亮亮的,很好看。
裴景臣问护士:“那个,没关系吗?”
小护士说没事的,之前姜瑟如从茶水间出来,把不知是谁遗忘在那里的剪刀交给护士站,还温柔的告诉护士们不要乱丢哦,很危险的。
苏清词叫姜瑟如一声。
姜瑟如回头,安静的容颜瞬间变得扭曲,她猛地从床上站起来,瞪大眼睛惊恐的看着裴景臣:“孟朗?!”
裴景臣懵了,苏清词脸色一变,正好迎上姜瑟如看过来的目光,刹那之间,姜瑟如瞳孔巨震,浑身颤抖,恐惧到极致,仿佛看见了地狱。
“苏格,苏格苏格苏格。”
她双手抱头往后退,“你听我解释,不是这样的!我没有出轨,我不知道他会来,别打我别打我,我错了,我错了……”
病房里一下子乱起来,护士冲上去抱住乱喊乱叫的姜瑟如,反被姜瑟如一把推开,医生被惊动急急忙忙的跑来,大叫护士准备安定注射。
护士手脚麻利递上针头,医生才接过来就被姜瑟如一巴掌打开:“畜生!”
医生眼镜掉了,摔个粉碎,一片狼藉。
姜瑟如甩开护士的拉扯,扑到医生身上拳打脚踢:“你是苏格的儿子,你该死!”
裴景臣呼吸骤然一滞,难以置信的看向苏清词,难以置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更多的医生冲进病房,众人合力把姜瑟如制服住,注射安定药物,苏清词和裴景臣也被护士请出病房。
一墙之隔,里面混乱不堪,女人扭曲的谩骂声尖锐又刺耳:“都是你,都是你的错!你凭什么活着,你只会害人害己,你快去死啊!我打死你,不许哭!啊啊啊啊……小词,妈妈错了,妈妈不该打你,你看看妈妈,妈妈向你保证再也不打你了,这是最后一次,妈妈再也不打你了。”
走廊里阴沉的发冷。裴景臣紧紧握住苏清词的手,苏清词往远处迈一步,说:“走吧。”
直到坐回车里,裴景臣依旧没放手,他想用自己掌心的温度将它焐热,再用双手搓搓,呵一口热气。苏清词忽然失笑说:“大夏天的,搞什么鬼?”
裴景臣不说话,就一个劲儿的搓,想让苏清词的手热乎起来。
苏清词看着他:“你怎么了?”
裴景臣不断地搓热,呵气,终于那双手温暖起来,裴景臣面色发白,好像身受重伤似的连肩膀都塌了一节。
他以为只有苏格的,没想到姜瑟如也……
他以为苏清词就算被父亲打骂,还有一个相依为命的母亲可以依靠……原来苏清词经受的暴力是两个人,分别来自他的双亲。他的爸爸禽兽不如,他的妈妈也不外如是。
他知道苏清词童年过的是什么日子,是暗无天日的地狱。可他还是想得太简单了,那地狱是双层的。
裴景臣心如刀绞的抱住苏清词,不说话,不叹息,只是无声的抱住他,紧紧的,不放手。
几分钟后,裴景臣买了饮料,他们嫌车里太闷,站在车外边喝边吹风。
“孟朗是我妈的初恋。”
苏清词说。
“我妈很喜欢他,从暗恋到表白用了一个月,从表白到分手用了三天,因为孟朗是个花花公子,脚踩好几只船。”
“后来我妈遇到苏格,他们恋爱,闪婚,闪孕,婚后挺幸福的,我妈也越来越依赖苏格,其实回过头来想想,苏格早在结婚后的那一刻起,就开始步步为营,让我妈变得孤立,甚至跟我姥姥姥爷断绝关系。”
“我六岁生日那天,孟朗来我家送花,其实没那么巧,孟朗是故意打听的,他这些年都在打听我妈,他送的是栀子花,我妈最喜欢的花。”
“后来,被接我放学回家的苏格撞个正着。从那之后,苏格彻底成了疑神疑鬼的神经病,我家也彻底变了。”
裴景臣感觉自己每一下呼吸都是撕心裂肺的疼:“小词。”
苏清词喝一口橙汁,舌根浸着微微的苦涩:“我以为人死如灯灭,我能学会放下,今生事不带到下辈子。可是我高估了自己的肚量,我还是恨他们,到死都不能原谅他们。”
苏清词又想起前年病逝的姥姥了。
姥姥和姥爷在跟姜瑟如断绝关系后,移民去了国外居住,姥姥得了癌症,发现就是晚期,她临死之前回国了,去疗养院最后看看女儿。看完了女儿,又打电话给苏清词,想再看看外孙子。
白发苍苍的枯槁老人说:“别恨你妈,你妈也是被你爸逼的,她也是受害者。”
老人说的时候,泪眼婆娑:“好好一个姑娘,就被苏格彻彻底底的毁了。”
姜瑟如是受害者,恶魔只有苏格,苏格该下十八层地狱剥皮抽筋。
苏清词知道。
姥姥要他心疼妈妈,理解妈妈,怜悯妈妈。
可是谁又来心疼我呢?
裴景臣伸手揽过苏清词的肩膀,将他轻轻的拥进怀里,重重的抱紧。
苏清词感受到对方炽热的心跳,一下一下撞击着自己的胸膛。
有人心疼的感觉,真好。
一大清早,安娜丽丝给苏清词打电话商议画展的事,这次个人画展只展览一个作品,因提前预热而在业内呼声极高,整个画坛都在翘首以盼。
聊了半个钟头,苏清词去吃早餐,在饭桌上裴景臣说:“我爸刚才给我打电话,今年中秋想让咱俩一起去他那里,你怎么想?”
苏清词当然是不想,可裴海洋屡次相邀,他总是拒绝避让也不是那么回事。再者,苏清词也想尽可能的卸下所有心事,等到不久的将来能没有遗憾、轻轻松松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