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时太久的战斗与极端恶劣的天气,让谢凌安腰间的疼痛爆发到了极点。他用劲全身力气挺直腰板,将目光凝于一点,尽量不去留意腰间炸裂似的疼痛,尽力不让腰间的虚力影响他发力。他甚至不敢去想,若此箭不中,他是否还有腰力支撑他发出第二箭。
谢凌安倏地回眸,双瞳漆黑如夜,腾起一道凛然的杀气,如冷电般射向对面的房间。与此同时,他蓦然调转弓箭对着的方向,直直对着对面的房间。对面房中伫立的大当家神色一变,慌忙合上门,似乎想用这扇木门守住最后的生机。
电光火石之间,谢凌安目光一凛,弓弦震颤如裂帛声响,一抹掠影在指尖极速蹿出去。利箭在雨幕中裹着冷冽的寒气,划出一道跨越南北两端的完美弧线,直刺向正在关上的那扇门。“啪”
的一声,对面的门板在最后一刻仓皇合上,屋内的人只以为保住了姓名微松一口气。
下一瞬,只听“咣”
的一声响,箭头重重撞进门板,埋没不见。一时间,引弓人、门板、利箭齐齐定住,静止不动。屋内忽然爆发出一声尖锐而惊恐的女声,大当家自以为逃过一劫的邪笑僵在脸上,腹中深深扎进一支不知何时从门板里穿出来的冷箭,鲜血从肥大的肚腩上迅疾晕染开。他的身体如一滩烂泥无力地软在门板上,软趴趴地坠了下去。
门外箭尾随着门内身体的倒下晃动,又更深没入了一截。谢凌安眯了眼,又听那惊恐不已、久久不停歇的女声混杂在风雨声中传来,心道:“成了!”
谢凌安紧绷的神经骤然放松,毫无血色的脸上似乎一瞬间浮上一层薄薄的笑意,旋即因无力消失了。腰上的疼痛一瞬间似开闸泄洪般爆发而来,似有千百枚铁钉齐齐被一点点敲打着钉进他的脊骨,磨碎他的血肉。
拔针
疲惫感霎时涌上大脑,占据了所有思索的空间。他不想再用任何一丝余力强撑下去,他脑中只剩下一个声音,他想躺下,他想倒下
一瞬间,天旋地转。耳畔的声响迅疾变得模糊,喊杀声愈来愈远。他撑不开眼皮,挺不起腰,双腿疲软无力。刹那间,他向后跌去。
他跌进了一个温暖而有力的怀抱,失去了意识。
蒲阳县知县府邸。
屋内烟雾氤氲,朦朦胧胧,夹杂着药味的熏香沁人心脾。谢凌安半解衣裳趴在榻上,背上密密麻麻插满银针。严翊川坐在塌边,自从土楼上抱下谢凌安起,他便一步也没离开过。针灸开始后,他担心万一谢凌安中途醒来不知背上正扎着针,胡乱的动作会不慎伤了自己,便寸步不离地盯着他。
屋外喧闹声不绝,宫里来的太监到现在还没宣上旨,正催命似的在门口唠叨。潘海林插科打诨的声音穿插在其中,嚷嚷着要与王爷商量什么事,吵得人头疼不已。
严翊川的脸阴沉得令人脊背发凉,冷冷地道:“钱昭,劳烦你再去和他们说一次。”
伫立在榻边的钱昭得令,面容严肃地走向门口,苦口婆心地与门外的人解释。
严翊川伸手,轻柔地将谢凌安背上的银针一根根拔出来,用帕子轻轻拭去渗出来的血。谢凌安的背上、手上伤痕累累,流星锤划出的三道伤口深深嵌入皮肉中,手腕处皮肤外翻,都用白色的绷带缠住。
严翊川微蹙眉头,双目久久地盯着眼前人,脸色阴沉,眼神中却布满了柔情,还有一抹淡淡的忧色。
“要是往后一直这么疼该怎么好”
严翊川心焦。
严翊川将银针收进针袋里,小心翼翼地扣好,撩下谢凌安背上被掀起的衣裳。他走到房门口,将针袋塞进正说得满头大汗的钱昭手中,叮嘱道:“收好。”
钱昭一愣,不明白严翊川为什么不等他进去再把针袋给他,但严翊川已经移开了目光。他转头冷冷地盯着聒噪的三个太监与潘海林,目光犹如闪着寒光的刀锋冰冷无情,令那四人忍不住打了个寒战,直感脊背发凉。
严翊川冷声道:“王爷疲惫过度,需要休息。公公这旨意要是真十万火急,若是能代接便由我来接,若是不能便恕不远送,我们这儿不兴待客。”
下一瞬,三个公公和潘海林还没来得及反应,只感到一阵疾风扑面而来,伴随着“砰”
的一声响亮声响,房间的大门被猛然关上。所有的喧嚣都被隔在门外,屋内只萦绕着浓蜜的宁静。
严翊川缓步走到塌边,见床幔里头似有什么亮晶晶的闪动。他轻轻撩开床幔,见床上之人侧着脸俏皮地眨眨眼,黑白分明的眼睛中蒙着薄薄的水汽,似出水芙蓉般澄澈洁净,眼角眉梢却又不自觉地流露出惺忪之态。
严翊川俯身坐下,轻轻将谢凌安垂下来的额发捋到耳后,柔声道:“醒了?”
谢凌安眼波闪动着,故意娇嗔道:“你拔针太痛。”
严翊川挑着眉,眼里含笑,暧昧非常:“那我好好补偿一下王爷。”
谢凌安还有些迷糊,只鼻间轻哼道:“嗯?”
下一瞬他又发出了一声强烈的带有惊恐的疑惑:“嗯???”
他感到一双大手伸进了他后背的衣裳里,柔软的手掌温柔地摩挲着他光滑的肌肤,指尖茧子的触感隐约可见,传递着令人酥麻的温吞。
严翊川稍微施力,按住他凹下去的腰,温声道:“别动,我给你揉揉。”
谢凌安霎时觉得腰间僵滞的疼痛被推开,紧绷得僵硬的肌肉被松下来,似有股股暖流在腰间流动,冲散痛楚。他的脸上难以自禁地浮现一丝餍足而贪恋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