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凌安将严翊川头顶的官帽一把丢进他的怀里,径自走到严翊川身后,拢起长长的黑发,就要替他盘起,动作流畅。
严翊川愕然,忙阻止道:“你”
入宫
“别动!扯着多疼。”
谢凌安打断他,语气随意。
严翊川耳尖的红不可抑制地泛开了,遮无可遮。不知是否有意,谢凌安的气息好似就几番恰巧扑在耳尖,近在咫尺。
严翊川的呼吸不自觉地变得沉重起来,他倏地感到如坐针毡:“王爷,这有违礼法。”
“你盘成那鬼样子进宫才叫有违礼法呢。”
谢凌安轻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戏谑。
谢凌安的手指在发间穿梭,温热的触感往心底传去阵阵酥麻,让严翊川不禁僵直了背脊。
“我叫下人来就好”
严翊川感到自己的脸颊越来越热,他已经不知该如何回应谢凌安的话。
“那恐怕父皇都睡醒三轮了,”
谢凌安揶揄道,“马上就好,你接着说,就是你与夏臣‘偷情’那日的事。”
“没有偷情,不是偷情。”
严翊川本能地反驳,背打得更直了。
“噢,没有偷情。就是两人房门紧闭衣衫不整在里头‘正正经经’沐浴的那日的事。”
谢凌安撇撇嘴,将“正正经经”
四个字咬得格外重,手上还故意用力扯了扯严翊川一缕头发。
“”
严翊川吃痛,抿了抿唇。他不再理会这人的胡诌,便将注意力转回方才的谈话,继续道:“那日我便觉得夏臣提起此事太显刻意,却未解其意。但你方才提及北境的事,竟皆于我入狱那日发生,这其中的巧合,你不觉得有些蹊跷么?”
谢凌安将最后一缕头发盘进严翊川的发髻中,思索着道:“你莫非想说这一切都是夏臣精心策划的?你还记得么,那日御前奏对夏臣的表现就十分古怪,谁会愿意如此忍辱负重替他人背负罪名的?但应当不至于吧,那可是他的亲生母亲呢!”
严翊川摇了摇头,戴上了官帽,官帽严丝合缝地卡进了整齐的发髻之中。“王爷不知,夏臣此前,可是连新婚身怀六甲的发妻都献祭过的。”
“?”
谢凌安满眼疑惑:“你们北境还有这个风俗的?”
“并不是。约莫十二年前,北境灾害不歇、祸事频发。坊间传言有邪祟作怪,要献祭神女方能平息祸乱。而此神女需得与血亲有血肉相连。这话说得含糊,但人人都说便是‘怀有身孕’之意。那时,大都督府中亦有女子有孕,故而闹得上下窜动,鸡飞狗跳。但夏臣不同,他乃家中二子,为了将大哥踩下去攀上刺史之位,不出半日便将身怀六甲的发妻献了出去。据说,他妻子对此早有预料,深知丈夫为人秉性。那夜她身着嫁衣坐在婚床上泪流满面,只等待丈夫来请求,最终成就了一段相夫益子的佳话。此事之后,夏臣名声大噪,人人称赞他大义当前不徇私情,夏臣这才登上了刺史之位。”
两人说着,一同走出门外,翻身上了马背,并排而行。
日光和煦,映照出两道英挺的身影。
“狠绝至此,倒真像是能干出弑母夺权之事的人,”
谢凌安道,忽地侧目看严翊川,“你看起来还真不知夏臣做的那些事?我原以为你俩是一伙的呢,无话不谈。”
严翊川刻意提高了声调:“王爷说笑了,明明我与王爷才是一伙的。”
说着,他又将马驱的更靠近谢凌安些。旁人看着,谄媚之意尽显。
“不过,陛下为何传召我们去?”
严翊川忽然想起此事,问道。
谢凌安任他靠近,悠然一笑:“许是听听其他知情人怎么说吧?陛下这个位子,天南海北听来的消息如迷雾般弥漫。若不兼听并验,那不是真昏聩无能,便是装糊涂不想计较。”
目光望向远方巍峨的皇宫,心中若有所思。夏臣此番设计梁帝未必看不出,而谢大都督的专权跋扈梁帝也并非不知晓,却素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正是一个搬倒谢大都督的好契机,只看梁帝想不想上这杆秤了。
就在这时,严翊川忽然想到了什么,转头低声问道:“军粮案,你还在查么?”
谢凌安偏头看他,笑眼盈盈,向前微倾,故意高声道:“翊川,你我之间这档子私密话,也是能在大街上说的?”
他随即压低声音道:“翊川,你往后坐坐。”
严翊川不明所以,心道这马鞍明明足够宽敞,却仍依言向后挪了挪。倏忽之间,谢凌安双腿微曲,随即纵身一跃,直向严翊川的马背掠去。
严翊川见状,心中一惊,却已来不及多思,本能地伸出手臂去接他,一手去勾他的手臂,一手揽过他的腰。这一跃之间,衣袂随风飘舞,金线织绣的流云亦诉说着洒脱不羁。谢凌安翩然落下,紧贴着严翊川,坐在了马前。谢凌安转头看向他,双眸炯炯有神,俊朗的面容上满是松快与喜悦。两人紧密相贴着,严翊川甚至可以感受到谢凌安那有力的心跳和灼热的体温。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一股莫名的情愫涌上严翊川心头。谁知谢凌安还轻轻握住了严翊川的手,轻轻捏了捏,以示谢意。
马蹄声声,周围的景色在这一刻中变得模糊起来。
严翊川稍一凝神,神色间掠过一丝复杂,急道:“你王爷这不合规矩。”
“我觉得比让人听到咱们大庭广众之下议论当朝太子要好,是吧?”
谢凌安反问道。
“”
严翊川无语:“非要如此么?大庭广众的惹人非议,旁人要以为我也染指断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