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起来你生活在一个冷酷的社会里。”
霍因霍兹望着那朵曾凋落的雏菊花,“但你给人的感觉,却像是温室里栽培出来的花朵一样,曾被温暖的爱意长期浇灌。”
“哈?”
“如果你的身边真的只有那些冰冷的算计和利用,你不会成长为现在这个样子。”
“……你是在夸我?要知道,哪怕是我的那位’抚养者‘,也总是嫌弃我这不好那不好。他可没像你这样赞美过我。”
缪伊缪斯把某个身份念得很重,趁着某人记忆缺失,正要阴阳怪气一番,却在听到下一句话时愣在原地。
“在我看来,你是个柔软明媚的好孩子。”
“……”
“或许那原本确实是一片荒芜的冰冷的冻土。即便如此,仍有人为你悉心打理出了一块美丽的花园,他将你放入了中央最肥沃的土壤中,让你沐浴灿烂的阳光和雨露。”
缪伊缪斯通红起脸。
“那位’园丁‘很爱你。”
缪伊缪斯的脸要烫炸了。
某一刻,或许真的有那么一刻,缪伊缪斯思索着要不然就让霍因永远睡在这里吧。或者一拳头将其打晕,看看方才的对话能否在脑子里进行物理消除,免得日后徒生尴尬。
——霍因霍兹真的知道他在说些什么吗?!
——不,他当然不知道,他现在只是个记忆缺失的白痴。不要把白痴随口说的蠢话当做情话。
魔王冷酷地抿起嘴,试图让自己镇定下来。
他显然没能做到。
好在拨弄心弦的罪魁祸首并未察觉,只是自顾自地继续向前走。他便悄悄在背后甩甩尾巴,才小跑着跟了上去。
前方是一段幽静的长廊,顶上缀着繁密的淡紫色花藤,下面铺有深深浅浅的不规则石砖。长廊从花园起始,一直延伸到侧门二楼的阳台。
他们一阶又一阶地走上去。走到某个台阶时,缪伊缪斯停下半步,扫了眼右下角的某处石块,那块区域恰好形成了类似三角的形状,尖锐凸起,只有拇指盖大小。
他知道曾有个顽皮的孩子撞到了这枚三角石头,额头上磕了好大一个印子,流了许多血。为了罚他,孩子的父亲不允许为他请来治愈师,甚至刻意施法延长了愈合的时间。
于是,不够“体面”
的孩子,顶着疼痛而令人难堪的纱布,度过了一段漫长的夏季。漫长而煎熬的酷暑中,又有一半的时光坐在面壁室中对着一堵石墙反省。
谁也不知道年幼的孩子在石墙旁思索出了什么,更无人在意。
只是自那以后,庄园唯一的小主人终于学会了如何优雅地迈上台阶,成为了一名体面的绅士。
缪伊缪斯望着霍因霍兹的背影。挺拔修长,仪态挑不出任何差错。
他想起了被霍因霍兹教导基础礼仪的那些日子。被恶魔们赞颂的魔王大人,起初可不是什么能坐得端端正正的乖孩子——这一点,缪伊缪斯自然承认。
他忽然意识到,霍因霍兹教导他的方式似乎过于温和了。
诚然,实战演练中,那只冷酷的恶魔会将他打得很惨,很惨——他必须多重复几遍以示强调,那绝不是寻常恶魔能够忍受的痛苦。
可霍因霍兹从来不会把这手段放在战斗之外的教学上,哪怕是他们关系最差的那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