弋维山看了下女儿的脸色,心里有了权衡。他呵呵笑了两声,道:“小郑,这个事情,要卡得这么死么?毕竟我们确实是办了犬证的,只是签发机构不同而已。而且你知道我们家的户型,狗养在院子里,没有楼上楼下的邻居,我想应该不会太影响其他业主?”
保安笑着点头:“弋先生,我这里当然没问题,就是怕有其他业主举报,经理要是追究下来……”
弋维山笑笑:“这你放心,要是真的影响到你工作,你直接来找我。”
说完他没等回答,看着弋戈笑道:“小戈,你是走进去还是上车?”
弋戈看着保安戴着白手套为她拉开侧边的小门,平静地说:“我和三妈走进去。”
弋维山点点头,“也好,那爸爸先去停车。”
小区里花木繁复,还有各种喷泉、雕塑和娱乐设施。弋戈心里默记弋维山给的地址,跟着各种造型艺术然而实用性极低的路牌,绕了半天才找到“中心花园”
。
这座复古风格的小花园把整个小区一分为二,东侧是高耸的楼群,临江的西侧则是一排排精致的独栋别墅,每一栋都自带车库和小庭院。
弋戈用目光找到院门前写着“七号院”
的那一栋,她将会住在那里。
弋维山和王鹤玲还没到,弋戈知道房门密码,却不想先进门,于是坐在中心花园里的长凳上等着,百无聊赖地打量着这从地段到设施到绿化,甚至连保安的着装都十分高级的小区。
她的亲爹亲妈很有钱,这她一直知道。
以前在桃舟的时候,每个月生活费到账,陈春杏都要感叹好几天说又给多了,后来还给她开了张银行卡,每年多余的钱都存进去。来江城之前弋戈看了眼卡里余额,已经有小十万了。
陈春杏看了眼神色不虞的弋戈,有些心疼,伸手抚了抚她的肩膀,“学校怎么样,还可以吧?”
弋戈抿嘴笑道:“挺好的。”
她看见陈春杏眼睛里的血丝,就知道她肯定为了三伯的转院事宜忙前忙后,不忍心再说自己的事给她平添负担了。
花园外传来脚步声,陈春杏和弋戈同时望去。王鹤玲穿着一身利落的白色风衣,脚踩细高跟,两手交叉抱臂站在花园入口处,轻声问:“怎么不进去?”
“来了来了!”
陈春杏赔着笑脸,忙拉起弋戈跑过去。
进入院子里,到了家门口,王鹤玲忽然说:“这狗就别跟进去了,多脏。”
说完又嘟囔似的问:“你怎么来的?车上司机没说不能带狗?”
陈春杏干笑一声,解释道:“搭村里邻居车来的,我们都熟!他们人也好,就愿意让狗上车。”
王鹤玲不太高兴地瞥了她一眼,看向弋戈,似乎是要征询女儿的意见。
弋戈面无表情地说:“银河不脏,擦下脚就可以。”
王鹤玲拧眉打量着这条体型过于庞大、品相又实在糟糕的狗,似乎在做最后的心理斗争。
陈春杏见气氛僵硬,生怕这母女两人刚重逢就闹别扭,破天荒开口做了一回主:“我看这院子挺好的,要不……就养在院子里吧!”
王鹤玲和弋戈都不说话。
“我、我这还带了点零食呢,丫头,就让他在院子里待着,啃两块骨头,他也自在!”
陈春杏从小包里掏出两块磨牙棒往地上一丢,银河立刻摇着尾巴过去捡。她又拽了拽弋戈的手,充满安抚和嘱咐的意味。
弋维山停好车来晚一步,一进门并没有察觉到气氛不对,乐呵地招呼道:“小戈回家第一顿,爸爸在酒店里订了好多菜!马上就送到了!”
弋戈看了眼累得满头大汗的中年男人,略过了面色阴沉的王鹤玲,点点头走进门。
一楼开门正对着走道,左边是餐厅,右边是客厅。弋戈一进门,看见客厅一侧墙壁上挂着全家福,一家三口,中间的男孩骑在父亲的脖子上,牵着妈妈的一根手指,头发微卷、笑容灿烂。
虽然统共没见过几面,但弋子辰是她的弟弟,同父同母的亲弟弟。
两年前,弋子辰车祸去世时,未满十二岁。
原本那时弋维山就想将弋戈的户口转回自己名下,但当时王鹤玲精神状态极差,这事就被搁置下来。直到上个月弋维金病情加重,弋维山借着把他转来江城治疗的契机,一并把弋戈接回了家。各类手续办齐费了些周折,因此弋戈不得不在这个已经开学两周的尴尬时间点转学。
弋维山看见弋戈目光定格在那张照片上,有些尴尬,正要开口岔开话题,王鹤玲后一步进了门,淡淡地说:“什么时候重新去照一张吧。”
“好,肯定!我马上就叫小陈去安排。”
弋维山笑着拍了拍女儿的肩膀,“小戈喜欢什么风格的,可以跟爸爸说。”
弋戈没回答。
一阵门铃声打破了尴尬,弋维山如蒙大赦般转身开门。服务员彬彬有礼地打过招呼,套上鞋套,把各式菜品转移到餐桌上。
弋维山重新撑开笑脸,用一种极力生动但尽显古怪的活泼语气一一向弋戈介绍他精心挑选的菜品。
“粉蒸鮰鱼,多吃鱼补脑子的!”
“这个莲藕汤是他们家的招牌菜,爸爸最喜欢喝的,小戈肯定也喜欢。”
“蒸三圆,听过吧?有肉有豆腐,很香的!”
“清炒藕带,很爽口,小戈要多吃蔬菜哦……”
“……”
弋戈渐渐听不清弋维山究竟说了什么,只看见他嘴巴一张一合,面色渐渐涨红,额角的青筋因为过分用力的表演而突突跳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