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之」很想向何錚討教一番,但看何錚的臉有點黑,心情一定不好。而且自己是外來者,冒然現身可能會惹出麻煩,決定還是再等等。
車子安頓在醫院停車場,何錚戴好口罩和墨鏡往太平間的方向去。快七點了,他要戰決,等會兒醫院人流量增大,他絕對會被認出來,被媒體大寫特寫。
理論上曝光度越多越好,但萬一謝之沒死,他卻跑來「看屍體」,豈不是要被大黑特黑。
小雨綿綿,方蘭撐傘站在遠離太平間的花壇前,遠遠朝何錚招手。何錚默默按開手機的錄音鍵,這樣就算真的被騙,他也能甩石錘出去澄清。二人簡短地寒暄之後,方蘭引著他往太平間去。
而緊跟何錚的「謝之」早已不見了蹤影。
太平間門口看屍體的老大爺正在打瞌睡,一陣涼風吹過,他呼嚕聲頓了一下,又繼續震天響。
「謝之」停在一具蓋著白布的屍體旁,早在靠近這間屋子時,他就感受到了撲面而來的陰氣。這裡全是屍體,大概是類似義莊的場所。而面前這個,應該才死去不久,身體還有靈氣殘留。
用它來借屍還魂最合適不過,更何況……
「謝之」用指尖輕碰露在外面的頭髮,露出了欣喜的微笑——這屍體殘存的靈氣竟和自己的極為相似。
他迫不及待地要附身進去,卻總覺得有幾雙眼睛在看著自己,打眼掃了一圈,對著幾個攝像頭犯起嘀咕。雖然「謝之」不清楚這些都是什麼,但直覺應該不是俗物。
鏡片幽深,又時不時亮起一星紅色光華……
既然這些物件出現在放屍體的地方,必是鎮壓魂魄的法器。義莊就是這樣布置的。
「謝之」用殘存的最後幾許靈力,精準地朝著這些「法器」射出淺綠色光華,這才掀開了蓋在屍身上的白布。
然後,他像受驚了一般,雙眼瞬間睜大。
……這死者的容貌,和他一模一樣。
方蘭和何錚一前一後走向太平間。
由於謝之沒有親人,認屍的流程很簡單,方蘭填完相關資料,警察就離開了。這裡再沒別人,只有方蘭哽咽著說:「醫院的太平間位置緊湊,只要不出意外,很快殯儀車就會把遺體拉走,公司那邊打算給謝老師辦個非公開的追悼會。」
何錚急於求證,在進門的瞬間快步越過方蘭,率先走進去。
方蘭低頭抹眼淚:「雖然和謝老師合作不愉快,但他畢竟是個優秀的演員,我心裡挺難過的。錚錚應該也是這種心情吧,到時候你肯定會參加,對吧?」
對於方蘭的攀扯,何錚原本還只是漫不經心的嗯兩聲,此時卻忽然冷冷地說:「你問我的心情?呵呵呵,我可是毫無波動。」
方蘭感覺不太對:「錚錚你這話什麼意……」
抬頭的同時,方蘭一下子愣住了。
原本謝之屍體所在的停屍床,此時空空如也,白布隨意地攤在地上,像是被起床的人一把掀掉了。
方蘭驚恐極了,指著那裡結結巴巴:「這……這怎麼……」
「就這而已?」何錚卻是笑了,優雅地往停屍床邊一站,「你是不是想讓我和你一樣,嚇得毫無偶像包袱?這種程度的惡作劇也太低級了,出來吧謝老師。」
方蘭瞪大眼睛:「你在說什麼啊錚錚!」
何錚卻不理她,自顧自地笑了兩聲,大聲喊叫起來:「謝老師,我知道之前偷偷錄音的事讓你耿耿於懷,但你也不用這麼拼吧,別躲著了,今天你什麼都拍不到。」
方蘭呆若木雞。門口老大爺被驚醒,聞聲趕過來:「瞎嚷嚷什麼!知不知道這是太平間,屍體也需要尊嚴!」
最後一個字剛落地,緊跟著響起來的,就是大爺長長的吸氣聲。
大爺指著停屍問方蘭,「這、哪去了?」
方蘭顫慄著搖頭,大爺扭頭就走,「打個盹的工夫,屍體就丟了,我去調監控。」
何錚也往外走,方蘭趕緊跟上,「錚錚你去哪?」
「我已經陪你們演了半天。」何錚頭也不回,「你們卻連台詞都沒對好。你說謝老師傍晚出的事,可他凌晨去我家又是什麼情況?還有這位大爺,一把年紀就不要折騰人家了,趕緊把演出費結了吧。」
方蘭呆呆的聽著,忽然一把抓住何錚的胳膊。何錚有點毛了,正打算甩開,卻聽方蘭沉聲說:「走,我們也去看監控。」
此時此刻,謝之的屍體已經被闖入這個世界的魂魄占據,成了一個全的謝之。雖然他行動還不流暢,卻已經從醫院溜了出去,沿途還不忘用靈力「拿下」幾個攝像頭。
原本他不用那麼麻煩,直接醒過來認回身份就好。可如今天氣回暖,身上明顯的屍斑不好解釋。好在屍體是淹死的,出了一些輕微的磕傷,別的完好無損。他必須找個地方恢復靈力,先把屍斑消掉,再做下一步打算。
他按照何錚來時的路線,從醫院後門出去。這會兒下著雨,路上車流量不大,他一邊打量著這座鋼筋水泥打造的城市,一邊沿著馬路冒雨前行,忽然打了個趔趄,向前栽倒。
前方是一口缺了蓋的下水井。
他心念急轉,努力操縱著不太靈活的身體,踩在井邊用力一蹬,凌空翻了個跟斗,在下水道前面穩穩落地。
再往前兩步的地方,一塊尖角朝上、足以刺穿腳掌的碎玻璃緩緩移動,在水窪滿布的地面上很難被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