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后面付银子,他看着孔缺鼓鼓囊囊的脸颊:“慢点吃,小心噎到。”
孔缺没时间也没嘴回答他。
就这样,好像阴差阳错又理所当然的,白天的时候丹鹤和孔缺的交流越来越少,几近没有。白天玩累了,夜晚孔缺简直不像是睡觉,更像是昏迷,丹鹤的灵气顺着他的身子骨细细的查一遍过去,人却也只是累了。
他无声无息的坐在孔缺身边,一-坐便是一夜,到了早。上再给孔缺端一-碗粥。
孔缺沉默的与他吃着早餐。
他们就这么没有理由的沉默了下来。大海很远,却又很近。
他们到瀚海边上的时候是个夜晚,月凉如水的夜晚,孔缺脱了鞋袜踩在沙沙的沙滩上,白日的余温好像还在,脚底的沙子竟然还是温的。海真漂亮啊,一波一波的浪打过来,哗啦哗啦的声音有着节奏,月光返在海面上,像是波涌的鳞,而更远处却平静的像是泉先的潭。
孔缺站在那,海风带着一点腥味,却扬起了他的衣袖,他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有那么多人想去看一看海。
看一看这广阔的包容-切的海,世间的日月转换,天塌地陷,爱恨情仇都与它没有关系,它只是安静的存在着,来看它也好骂它也罢,它只是在夜晚不知疲倦的卷着月光。
世间万物在它面前都是渺小。
孔缺心满意足了,他收了手臂缓缓转身,面向身后不知何时变回了原来模样的恒煜,月色长,修真道袍,冷冷清清,他把人从潭边引走,也让泉先逃跑了,只可惜丹鹤如今不知身在何处。
丹鹤无罪,恒煜也不是滥杀无辜之人,倒是无性命之忧,孔缺特意找了一个无人的地方,也不会再牵连任何人,他站在那与恒煜面面相对:“你来杀我了吗?”
?
第63章
恒煜在没觉得如此口涩过,比他在天梯口上扛着着一百二十道剑伤连斩两人还要苦,他轻轻摇了摇头。
孔缺并未在意他的回答,只问:“丹鹤那?”
恒煜轻抬手臂,那一团小小的圆滚滚的东西就迎面扑在了孔缺身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往他怀里钻:“呜啊啊啊呜呜呜,你怎么没认出来我啊!”
孔缺自然心虚的抱着丹鹤:“认出来了认出来,第二天我就认出来了。”
他撒谎了,其实是泉先告诉他的,泉先灵物,他能轻而易举的看透人与妖,只是他还不知道,这世间最难看透是人心。
丹鹤愣了一下哭的更大声了:“你没一眼就认出来我!”
孔缺抱着个七八岁的孩子,手腕渐渐没力了,他还强自撑着自己的心虚:“可我也没对他好,我都没与他说话,就怕把你的东西分给他。”
他丝毫没管这些话对恒煜的杀伤力有多大。
丹鹤抽抽搭搭的揉了揉眼,恒煜突然冷声:“下来。”
丹鹤这些日子被他关着,虽说不缺吃喝,但禁锢的日子总不好过,他又担心着孔缺,偶尔见一次恒煜都怕的不行,如今被吼一声,身子一抖就要掉下去。
孔缺抱他本就费劲,手腕小臂都酸痛的不行,他这么一抖差点要摔下去,孔缺怕他摔倒,临时转了一下手腕死死拽住了丹鹤的衣服。
恒煜的神识都在孔缺身上,更何论他死死盯着人,更不可能错过这点小动作,他怕孔缺的手腕扭到,伸手便要去扶。
孔缺却带着丹鹤后退一步,狼狈的摔在了地上。
他宁可摔倒,也不肯恒煜碰他一下。
寂静的夜里,丹鹤哭的声音更大了。
恒煜想起来了,孔时吸收了孔缺的灵骨,完全融合那日,他在闭关沉睡中想起来了。
想起来了,是他拼劲全力,赌上了自己为本命的大道,熬了万年换了重来。他站在那在天阶尽头的地方,除了机械的杀人外,做的最多的事便是思考,若是孔缺早早知道了他布的局会怎样。
孔缺那么骄纵又难搞的性子,大概会自废修为,宁可不修仙也不会把东西交出来,他还会把这件事闹的天下尽知,逼着他承诺再不会动他分毫,他会不顾脸面闹个鱼死网破,他骄傲如孔雀,宁可两败俱伤也不会牺牲自己成全别人。
与天道达成交易之时,恒煜就想,这样就好,这样就好,只要他能在第二世醒过来,他就有两全的法子,他在这半人半天之界,参悟了更多的东西。
只要他能醒来,就好了。
可第二世,孔缺明明都知道了,他明明都知道了,他当着修竹与自己的面,亲手剥了自己的仙骨。
一寸一寸,生抽而出,在他进阶的时候,在他大悟的时候,在他与天道成缘的时候。
血,溅了满手。
那双干干净净的手,沾满了自己的血。
恒煜醒了,醒在孔缺抽骨之后,醒在他为之重来的人当着他的面刨开了自己身体,而他只是看着。
静静的看着。
难怪前世那日大道推演没有反应,天道已乱,天机不可泄露。
他迎来了他的惩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