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不曾松开半分,勒在宋令枝下颌的手一点点缩紧。
几近窒息。
双足失去力气,即将昏迷的前一瞬,钳着自己喉咙的手指终于松开。
宋令枝无力倚靠在窗边,大口大口喘气。眼角泪珠未干,锦衫落满药汁,狼藉凌乱。
先前秋雁打来的水就在手边,沐盆水面平静,借着水光,宋令枝清楚看见自己满是泪痕的一张脸。
倚着墙,她手足绵软,跌坐在地。
脚边药汁洒了一地,黑黢黢的药汁浸透在狼皮褥子中。
沈砚垂眸望她,那双深黑眸子冰凉刺骨。
他转首,淡声朝屏风后的岳栩道:“再送一碗。”
宋令枝不可置信抬起头。
前些日子,宋令枝常常昏迷在榻,喂进去的药汁洒的多,喂的少。
茶房颇有经验,每回煎药,都会多煎两碗。
黑黢黢的药汁再次端来,苦涩难闻的气息蔓延在鼻尖。
宋令枝来不及躲闪,后颈已被沈砚拎着抬起。
海口大的一碗药汁全灌在宋令枝口中,呛得她连连咳嗽,眼泪滚滚落下,双目哭得红肿。
沈砚冷眼看着宋令枝泪如泉涌,转首再向岳栩道:“再送一碗新的来。”
……
月影横窗,苍苔参差。
宋令枝不记得自己喝了多少碗,只记得那满口的苦涩恶心,以及沈砚掐在自己下颌的手指。
她皮肤本就通透莹润,往日稍稍磕着碰着,都极易留印子。
而如今,那白皙细腻的双颊上刻
着虎口印子,触目惊心。
宋令枝跌坐在地,额头贴着妆台,嗓音哭得喑哑,半点声音也发不出。
银辉洒落,落在沈砚墨绿袍衫上,如影随形。
房中重归平静。
沈砚面若冷霜,拂袖离开。
月落满院,岳栩亦步亦趋陪着沈砚下楼。
客栈多余的人早就被他们打发走,如今也算隐蔽。
岳栩拱手,俯身凑至沈砚耳边,将近来宫中暗卫所送来的书信盛上。
“主子,如你所料,姚尚书被皇后收买,城郊那一处山庄,也是姚尚书名下的,暗卫在那找到了姚尚书藏匿的账本。”
岳栩颇为惊奇,近来沈砚似得了天外高人相助,连着拔出好几个皇后在朝中的暗桩。
连姚尚书倒戈皇后太子一党,沈砚竟也早早知晓。
思及此,岳栩不禁后怕。幸好沈砚提早得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岳栩皱眉,终还是好奇:“主子,你是如何得知……”
沈砚不欲多言,只垂首,漫不经心拨动指间的青玉扳指:“那药……可是备下了?”
岳栩一怔,随后颔首:“备下了。”
他皱眉,又想起今夜宋令枝跌坐在地的孱弱身影,似水中浮萍,孤苦伶仃,无依无靠。
今夜宋令枝喝下的药都是退热用的,并非为沈砚试药。然沈砚这话,却是想……
岳栩拢紧双眉,终不忍心,试图劝说:“主子,宋姑娘身上欠安,若此时用药,属下怕宋姑娘的身子熬不住。”
良久的沉默。
沈砚目光
淡淡,一言不发。
岳栩自知多言,跪下低头认错:“属下失言,请主子责罚。”
月光横亘在青石板路上。
少顷,方听得头顶沈砚轻轻的一声。
“那药,明日送到我房中。”
他要亲自看着宋令枝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