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饶了?”
她委屈地点点头,不高兴地道:“这么艰难,还要在外面露宿,我为什么要遭这样的罪?完全没有理由。”
他没吭声,沉默地将车停在路边,看她翻出电话号码,手指犹豫着是打,还是不打的时候,他轻声催促道:“打吧,快点儿打过去。”
羊洋的手停在半空中,扭过头看了一眼他,被他脸上的神情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他一脸的失落是怎么回事啊?
“我——我回去让你很不高兴吗?”
他摇头,看了一眼她的手机,说道:“怎么可能,快打电话吧,我身有要事,那边工地上很多人在等我,你要是打了电话,我在前面香溪县城把你放下去,那边有个长途客运站,你直接坐车五个小时左右就可以回到学校了,不必麻烦学校那边派人来接你。”
“坐长途客车?”
她问。
他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如此奇怪,她跟他相识以来,还是第一次碰见他用这样的目光看着自己,她一直没什么忧愁的心情,仿佛一向轻飘飘的羽毛身不由己地进入了通往漆黑无底万丈深渊的通道,这通道坠落的过程如此沉重,以至于她喉咙都痛了,像是堵了什么东西在那里,耳中听见他说:“没坐过长途客车?不用担心,我会把你送上车的,你只需要在车上发一会儿呆,今晚九点左右就可以到你的公寓了。”
羊洋愣愣地看着他,被他的脸色弄得沉重的心情让她十分不好受,她不习惯这种心情,自己轻轻清了一下嗓子,用力咬了一下嘴唇,不好意思地轻轻笑了一下道:“算了,算了,黄先生会骂我,还是不回去了,吃苦就吃吧,我想你这样的大少爷能受的辛苦,我也没什么理由受不了——”
“不回去吗?”
他问,语气有些冷淡,公事公办的口吻。
她嗯了一声。
“如果到了那里,真的受不了的话,跟我说一声,我自己就算走不开,也会找人把你送回去的。”
他说完,放下手刹,车子加速,向着高速开过去。
一路上他没再说什么,收音机聒噪地响着,羊洋坐在他旁边,能感到他的神情态度中有了轻微的变化,似乎有些冷淡,也有些疏远,也许是之前自己想要回去,让他生气了吧?脆弱的女人,娇滴滴地,就知道给人添麻烦,一点儿专业的职业操守都没有……
可自己就是不喜欢吃苦啊,她就是娇滴滴地养大的呀,从来都没有吃过苦,凭什么为了他们的公事自己要风餐露宿的?
说是这么说,那刚才为什么不给黄先生打电话,让老人家派个师兄过来换自己呢?
说不清楚此刻自己的心理,她靠在座位上,眼睛盯着高速外疾驶而过的风景,发了一会儿呆,然后慢慢闭上了眼睛。
迷迷糊糊地感到自己的脸颊有些痒,像是风吹动了自己的额发撩动了肌肤,像是当年亲爱的他用双唇甜蜜地亲吻自己的脸颊,她笑了一下,稍微动了动,过了一会儿睁开眼睛,没有轻风,没有故人,只有坐在方向盘前面的国正则,双目盯着挡风玻璃的前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天色像是傍晚,车子显然已经下了高速,停在路边,他见她醒过来,就道:“这条路开过去,十分钟之后就是故人桥,那里顺利的话一个小时就过去了,但是路窄车多,中间要是出了一点儿小差错,往往要堵五六个小时,这种事儿经常发生,你身体怎么样?如果很累,这条路向右拐开半个小时,就是新川县城,我们可以在那里住一个晚上,明天再通过故人桥。”
“我没问题,走还是住,全都听你的。”
羊洋答。
国正则嗯了一声,想了一会儿说道:“那我就向前开了,希望一个小时能通过,工地那边确实在等我。”
羊洋答应了,等到了故人桥,见识了什么叫故人桥的天堵,她真宁愿刚才自己建议在新川县城休息一个晚上——
没见过这么糟糕的公路设计,四条车道并入两个狭窄的车道,车多路窄,从进入开始鸣笛声谩骂声就此起彼伏,坑坑洼洼的石子路上,连沥青都没有铺,底盘低的小车在这样的路上开着开着就听见石子刮擦底盘的刺耳声,虽然国正则的车是越野,但是羊洋还是被颠得难受极了,看国正则一点儿疲累的样子都没有,为了挡住夕晒,他这时候戴上了墨镜,专注的神情跟平时他轻松随意的形象完全不同,羊洋看得入迷,眼睛根本不听自己指挥,只是一径看着他。
“一直看着我,看出什么门道了吗?”
他问,声音随意,听不出一丝疲累和不耐。
羊洋嗯了一声。
“什么?”
“觉得你开车的样子——很帅,很让人佩服。”
羊洋实话实说。
“只是‘开车’的时候帅?”
他轻声笑了一下。
羊洋犹豫了一下说道:“平时当然也帅,但——但这个时候有些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他问。
“看上去很认真,你平时给人的印象,好像你这人对什么都不认真——”
“你会有这个印象,证明你对我了解很少——少到可怜。”
他答,嘴上说着话,盯着路况的眼睛却专注极了,与平时风流闲雅的样子大相径庭。
羊洋恩了一声,仔细想着他说的话,好半天没有做声。
车子刚进入故人桥路段,行进得还算平稳,但是开到一半的时候,开始慢下来,最后干脆不动了,羊洋翘首向前看,只能看见一片车的长蛇,大家都堵在路上,也看不出是出了什么问题,她焦急地问:“是不是前面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