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父皇不放心我,要提早征高句丽,也是应该的。”
媚娘‘哦’了一声,也不再说,专心去撸大猫。
还是李治忍不住,转头问道:“怎么能说话说一半?”
媚娘拿手指去戳猞猁的额头,把李治的心思一一说出来:“殿下自然不是个只能由臣子辅佐,萧规曹随,将来不能建功的太子。只是如今刚入东宫,圣人难免看殿下是需要处处替你打算好安排好江山的幼子,朝臣看殿下是宽和仁厚需要臣佐的年轻太子,殿下当然不甘心。”
“但殿下又知道该怎么做。”
媚娘转头看他,很认真道:“殿下明明知道,现在该做的,就是陛下心里的守成太子。”
要是现在李治因为这点不甘心,就非要跳出来表现,才会犯错误,才会令皇帝失望。
他现在能做的,最令皇帝安心的事儿,就是表现出一个守成之君的应有素质来。
李治抬手指了指心口道:“武才人所说,实在与我心中所想一样。只是……真是有些难受。”
“我忽然懂了,大哥之前说的那句‘要记得开创难,守成亦难,要多向父皇学’的另一种意思。”
“做父皇的儿子很好,但做父皇的太子,真的……好累啊。”
媚娘就见李治眉宇间,闪过明显的疲倦。
是啊,做当今圣人的儿子时,像是一只呆在雄鹰翅膀下很安稳的雏鹰,想想自家的父皇,就很骄傲很安心。在李治安心做晋王的那
些年,他有喜欢的东西,父皇就会对他笑道:“好,都给雉奴留着,将来带到你的并州去。”
可现在,父皇要留给他的是大唐江山了。
不光父皇换了目光在看着他,审视他,所有的朝臣,当面都在用拜见太子的恭敬礼仪对他,但背后用隐蔽的掂量的目光来打量他。
最惨的是,这些朝臣衡量的目光最终会变成一种可惜:唉,太子,始终是不如当今圣人的。
李治走到了山巅,也感受到了山巅的寒冷。
他深吸了两口气,平复心情,与媚娘道:“放心吧,我也只在这里,放纵自己失落一二。在外面,我会做一个不出错的太子。”
做父皇这般千载明君的太子,不出错就是最好的表现了。
媚娘笑道:“我们都相信殿下。”
又关怀道:“不过殿下不要自己担着一切,郁郁于心,遇到什么事儿,便与我们说一说。”
李治最后揉了一把猞猁毛茸茸的头,起身时,面容上的失落已经一扫而空,回到了那个年轻温和的太子:“好。”
知道有人能够理解自己,且会相信自己,将来也能做一个好皇帝,心里舒服多了。
他们不会用朝臣们(尤其是世家朝臣们),那种又可惜又庆幸的目光看他,李治就觉得这山巅哪怕依旧寒风刺骨,但并不孤单。
*
十月里,太子率朝臣亲迎皇帝回到九成宫。
皇帝先屏退朝臣,只留下太子,与太子谈了半日。
对雉奴,二
凤皇帝哪怕知道他已经成了太子,自己不该再过分疼宠溺爱,但过去十多年的惯性是改变不了的,私下里还是那种又当爹又当娘的状态,衣食住行都很操心。
皇帝改不了,后来也劝服了自己不必改:或许他给承乾就是太多的期待和沉重压力,若是父子间也亲密如他和雉奴,一切说不定会不同。
就像雉奴敢于伏在他膝上哭诉,敢于直接告诉他,想要陪着大哥去昭陵,而且还要给大哥带很多东西。
然而承乾,却自始至终什么心里话都不敢与他说。
李治并不知道父皇这些心理活动,但他跟‘皇帝兼父亲’的相处一向娴熟。
见父皇回九成宫后,不先问政事,反而先问起他身体如何,有没有累着,以及公主们都好不好,李治也就迅速调整状态,把准备好回禀的公事往后排去,先说家常话。
太子甚得帝心,明帝意,父子从无龃龉,俱是言合意顺——以上,是云湖公公的评价。
他深深感慨:原来真正的高手不显山露水啊。
原来连他都以为魏王李泰最会讨陛下的欢喜,凡事格外殷勤上进——现在才知道,那真正的高手,是恰到好处啊。
这不,听皇帝这么关怀,只见太子脸上浮现出笑意:“托父皇的福,还令孙神医每月来九成宫,儿子和姊妹们都很好!”
又很自然随意地握住皇帝的手:“倒是父皇往幽州去一趟,有没有累着?之前父皇就
夜里睡的不好,在外头只怕睡的更不好了吧。那头疼症候有没有再犯?”
皇帝心中温软,含笑道:“放心,都好。出去了一趟,倒觉得比每日闷在宫中清爽似的。”
云湖就听太子又道:“那父皇也不能就不吃药了——父皇出去这一趟,孙神医的方子吃的也够久了。既然父皇回来了,那明儿朝会后,儿子亲自回长安城一趟,将孙神医请来,给父皇重新扶脉换个方子。”
云湖眼睁睁看着皇帝嘴角飞扬:“好,雉奴有如此孝心,朕哪有不好的?只是现在外头冷了,若是骑马回长安,可要裹上大氅,别冻着了。”
站在角落的云湖公公:感觉俺戳在这里有点多余。
如此,父子俩先叙了半日家常,李治才将建国事一一回明。
太子回完话松了口气似的笑道:“父皇总算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