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蝶被哽住,想把眼泪憋回去,又实在忍不住,再次痛哭失声。
“好了。”
梅凤年抬指,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他声线本就沙哑,低着嗓子说话,无形间便显出几分难言的柔,对她说,“真羡慕你,这么多年了,你还是和当年,我在福利院门口第一次见到你的样子,没什么区别。我都这么老了,你还像个孩子。”
“不要离开我。”
周小蝶将脸贴上他的手,眼底赤红,“梅凤年。我求你。”
梅凤年嘴角很轻地勾了下,说:“说起来,养了你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听你喊过我一声爸爸。到我咽气之前,能听你叫一声吗?”
周小蝶讥讽又凄楚地笑:“你明知道不可能。”
她微微合上眼,脑中依稀浮现出多年前的一幕:
福利院门前,阴雨绵绵,男人一袭笔挺的纯黑西装站在她身前,居高临下,倨傲矜贵,指骨如玉的手撑一把黑伞,便替她挡去头顶所有风雨。
那年他冷冷对她说:“我知道你有病,也知道你的病终身不治,但是我不介意。只要你是个忠心的好孩子,我就会为你冠上我的姓,从今以后,你就是我护下的人,世界上再也没有人敢欺负你。”
当年初见,周小蝶记那一幕记了几十年。
如今再回首,才发现已经过完了半生。
养父和养女?
周小蝶脸颊紧紧依偎在他掌心,在忍不住笑出声,笑得泪如雨下:“其实也没关系。你死了,我跟你一起走就是了。”
闻声刹那,梅凤年眼底狠狠一震,面上的戏谑和无谓在顷刻间褪得一干二净。
他眯了下眼睛,抬指一把挑起周小蝶的下巴,低声道:“听着。我死以后,你就自由了。你求了一辈子的自由,唾手可得。”
“装什么傻。”
周小蝶讥笑,“梅凤年,你明知道我想要什么。只是你永远给不了罢了。”
兰贵之香这家饭店修筑于零几年,虽是整个兰贵县最拿得出手的“高档餐厅”
,但毕竟年头已久,整个建筑不论是外观还是内部,都十分老旧。
整栋七层高的楼房只有一个电梯厅,楼梯倒是有好几个,分别位于大楼正中和左右,铺着淡黄色的过时地砖。
整个饭店唯一的亮点,就是在五层的用餐区外有一个露台,上面打造成了一个小型的露天儿童乐园,有滑滑梯、秋千、软网爬架等,造型卡通搞怪,充满了童趣。
午后日光晴好。
周清南斜倚着深紫色的卡通造型柱,被太阳晒得微微眯眼,点燃一根烟。
梅景逍坐在一个木板秋千上,两条裹在西裤里的修长双腿踏着地面,膝盖一弯一直,有一搭没一搭地荡着,眼睛定定盯着几米远外的周清南瞧,眼神里满是探究和兴味。
不多时,梅景逍伸出一只手,朝周清南摊开。
周清南脸色阴沉,瞥梅景逍一眼,没搭理。
梅景逍便笑嘻嘻地说:“都说一起抽烟,南哥,你烟不给我,让我在这儿抽西北风?”
周清南收回视线掸了下烟灰,垂着眸,语气散漫而又讥讽:“想说什么就直说,在这儿荡着秋千绕弯子,不是四少的风格啊。”
“你当然不想跟我在这儿耗时间了。”
梅景逍嘴角的弧度越咧越大,眉峰抬高几分,“不赶紧回去守着,你的妞要是跟那个小村官勾搭上,那可怎么办。对吧?”
听见梅景逍提起程菲,周清南点烟灰的动作蓦然一顿。
须臾,他慢条斯理撩眼皮,再次看向眼前的漂亮美少年,眼神狠戾,如覆严霜。
“别这么看我。”
梅景逍嘴角的笑意纹丝不减,温声细语地说,“南哥,咱们兄弟这么多年,你最懂我的心思,也最懂我想要什么。”
周清南语气冷静:“不准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