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战报呈上来时,皇帝赵青炜满眼不敢置信:“淳王战败?你在说什么笑话,淳王怎么可能战败呢!”
没有人能回答他的问题,就连一直视淳王为洪水猛兽的朝臣们,也开始为此事背后所代表的巨大隐患感到忧虑。
淳王权势过重,是应该被削弱打压的对象,可一旦他真的不能镇守西北,还有谁可以替代他担起重任?没有淳王挡在北蛮各部前,岂不是要眼睁睁看着蛮部挥兵南下!
淳王病了不是一日两日,一直不见大好,此次更是带病上阵,才导致跌下马。皇帝不可能对其有任何责备,匆忙写信叮嘱皇叔好好卧床养伤,千万不要再操劳。
接到皇帝召入宫中的口谕,对西北局势充满担忧的陆旋反而没那么着急了,从容换了身衣裳,入宫面圣。
赵青炜在殿内等了半晌,才见到姗姗来迟的陆旋。原本有些急躁,皱着眉想要责问,但与那双坚定沉稳的眼眸对视上,心中焦急转化为无奈,莫名感觉到某种稳定心神的支柱。
这个人,是可靠的。
正如数年前,在他刚被拱上皇位,夜不能寐惶惶不可终日的时候,是陆旋在殿外悍然守卫。亦如宁王叛乱时,他率兵抗敌,保住皇宫与都城。
但自己才是皇帝,更应该沉着应对一切变故,给与治下臣民安定。
定了定,赵青炜道:“陆将军,你来得正好,朕与你有要事相商。”
陆旋淡定向皇帝行了一礼:“陛下,臣洗耳恭听。”
赵青炜:“淳王病重,朕需要选拔一位新的将领,前去西北镇守。陆将军以为,应当派谁去?”
陆旋面不改色,语气如常:“陛下,如此重大国事,应当在朝堂上,与朝臣们公开讨论,集思广益,臣不敢妄言。”
赵青炜差点沉不住气,忍了忍,说道:“放到朝堂上,怕是吵个十天十夜都吵不出个结果来。户部年年都要争论西北军费开支过大,要求朕缩减军费,可西北重地,岂能轻易放松警惕?”
朝臣争论的事情无非就是两件,若是西北暂时安宁,某些人就会以西北没有那么多战乱为由,要求减少朝廷拨款。要是西北打起仗来,又得骂淳王养寇自重,故意挑起争斗。
就这么几句话,翻来覆去吵,赵青炜不是不愿与朝臣商量,而是对他们无休止无结果的争吵感到厌烦。
满朝文武,真正论起来,只有陆旋是跟随他一同走过来的臣子,不与他商量,还能找谁呢?
不仅朝臣内部有争论,西北那边也得结合实情考虑,赵青炜忧心忡忡:“那些都是淳王旧部,派谁去能让他们臣服呢?”
陆旋道:“陛下,这不是您应当问出的问题。天下的军队,难道不都是陛下的军队吗?”
赵青炜如遭迎头一棒,幡然顿悟。他有这样的想法,实则是内心对手握兵权的臣子存在忌惮,显露出自己无法掌控朝廷军队的胆怯。
事实就是,远在边疆的将士,不一定会听皇帝的指挥,但会听从统帅,他必须派遣一个忠心于他的将领。
这样,他就更不能被旁人左右。
赵青炜的目光落在陆旋身上,陆旋却因直视君主是为无礼而垂眸看着地面。
“淳王是皇帝派往西北的统率,将士们忠于淳王,就是忠于陛下。若是忠心于淳王的部下,只要淳王点头,他们就不会有什么话讲。臣从不担心军队会不听从号令。”
陆旋娓娓道来,“臣担忧的是,没了淳王,从今往后,朝廷能不能继续保障军需,全力支持西北。”
赵青炜想要给出干脆的回答,理智却使他迟疑,他真能成为自己所派遣的将帅后盾吗?
西北和朝中,他的威信能否在朝中平衡二者?他有没有在满朝文武口诛笔伐中,坚定所作出决定的信念?
“陆将军,可愿意替朕……”
赵青炜缓缓开口,直视陆旋的双眼与他的对视上,顿了顿,才继续说道,“替朕镇守西北,驱逐北蛮,除去大兖的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