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伊把头低下去垂到了膝盖,她曲起腿抱住自己颤栗着,像是在逃避这个问题,奥莉维亚搂了她的肩膀,黛伊就把头埋进她的怀里开始小声啜泣,然后是放声大哭。她不安地蜷缩起脚趾,身体止不住颤抖着,捂住脸呜呜咽咽的哭喘着,大颗大颗的眼泪从指缝里流出来。
黛伊乖巧柔顺地依偎在奥莉维亚刺眼中,眼睛朦朦胧胧又闪闪发亮,胸膛起伏,压抑着泣音说:“大人,我曾经认为您已经变得遥远而模糊,我已记不得您的声音,淡忘了您的容貌。然而,当我再次见到您,我无法欺骗自己,我清楚内心依然充满了对您的深深爱意。我知道,当初您选择与我断绝,是因为您深知爱情对于我们的职业是禁忌。您为了保护我,为了让我能过上普通人的幸福生活,不惜放弃了我们之间的感情。如今,我的母亲感染重病,我被迫向您求救。您毫不犹豫地施以援手,还是用职业安危当作我们之间不可逾越的隔阂,我理解您的痛苦和无奈。但还请允许我提出冒昧的请求,让我留在您身边吧,我会保护好自己,为了母亲的安全,为了能够光明磊落地陪在您左右,不再躲躲藏藏,也不再凄凉无依,我在世上最想到达的地方,便是您的身旁……”
奥莉维亚沉默了一会,低低喟叹一声,结茧般将她裹紧,让她埋在自己挺拔而温暖的胸口上,安抚地梳着她鬓边的发,语调温柔有力:“那就讲好了,不要拿自己的生命冒险,哪怕是为了我。”
奥莉维亚搂住黛伊的肩膀,额头相抵,贴了她的嘴唇,眼里浸满肃穆的悲哀。
“好吗?”
奥莉维亚颤声说,委顿而酸涩地。
“嗯!”
黛伊泪光涟涟地回答,满心欢喜无法掩藏。好像一只遗忘在失落海底的漂流瓶,写满心事等待有朝一日能为世人所知,却延宕了成百上千年,被一把拔开瓶塞,暴露出里面腐蚀殆尽的空洞与静默。
所幸,她的心愿终于实现了。
奥莉维亚打开了小的绒布盒,里面是一件首饰,无暇的贝母,小珍珠和白冰翡翠配合梯形锆石的项链散发着冰川蓝的幽光,质感冰冷纯净,贝母和翡翠细密的天然纹理像冰面的裂痕,在灯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珠宝的闪光投射到黛伊的脸上,银灿灿迷蒙一片,黛伊纯真的眼眸流淌着韶华的光彩。
“明天你就要正式到总部报道了,再也没有实地演习,也没有内部行动训练,你会学习更多的行动术语,查阅特工档案,阅读线人资料,研究他们的弱点,在监控录像下与他们碰面,真正的钢铁游戏,不是在档案处做个文员,也不是在将军接待处做个花瓶。你会接到远赴国外的任务,你是第一百二十一批外勤行动特工理论和实践课第一名毕业的学员,但只是在学校中,辉煌皆为过往。骄傲的人容易摔倒,你不会犯下被捕兽夹夹断双腿的低级错误,也不喜欢拆错的饵雷装置滚烫的气浪随风翻涌吹在皮肤上的感觉。我现在不是你的顶头上司,你随时都会消失在驻外特工名单中,”
奥莉维亚把首饰一件件打开铺在桌面上,推到黛伊眼前,“有些人一看到亮晶晶的宝石就失魂落魄。尽管珠宝很美丽,可它们只要用钱就能买到。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可谓是最不珍贵的东西了,人会被物欲所迷惑而丧失更宝贵的东西——也许是良知,也许是感情,也许是自尊。正因如此,我们更要明白信仰的意义,我们为什么露宿风餐,为什么孤身奋战。我们不能贪恋繁华,我们要利用贪念掌控对手,而不是被它主宰。”
“我明白了,大人。”
黛伊冷峻地说。
苦苹果·七
“很好。”
奥莉维亚勉力一笑。她十指相扣抵住额头,干咳数声,眉头蹙起,额角出汗,双眼紧闭,表情疼痛难忍。
“您怎么啦?”
黛慌忙将奥莉维亚扶住,她用手遮住脸,弓身欲呕:“带我去浴室。”
虚软地挂在洗手池边上,奥莉维亚干呕了几声,慢慢往地板上滑下去,黛伊问:“您犯恶心了吗?”
奥莉维亚哑着嗓子应了一声,嘴唇青紫,心跳开始急促。“不要!”
黛伊泪盈于睫,吃力地把奥莉维亚放倒在地上,将她的头向一侧倾斜,把手伸进她的嘴里,清理出一些口腔中的秽物,她的呼吸顺畅了一些。
黛伊把她翻了个身搁到洗手池上,压住她的腹部,拼命拍打她的后背,奥莉维亚剧烈咳嗽了几声,开始猛烈呕吐。那声音像是用生锈的锯条切割钢板,刺耳嘶哑让人毛骨悚然。一股股粘稠的血浆从奥莉维亚嘴里流出,滴得她满身都是。
奥莉维亚吐完了,跪坐在地上,眉头紧锁,眼角因生理x泪水而微微发红,披头散发,气短力竭,看起来糟糕极了。她喉咙间发出嘶哑的痛吟,失焦无神的眼睛暗淡无光。
黛伊握住奥莉维亚的一只手,翻起她的袖管,震惊地发现她的手臂的黑色侵蚀,它蔓延到了肩膀的位置,一缕缕青筋像暴露在地面的气根一样凸鼓出来,并长着一个个可怖的青黑色疱疹状的不明结块,末端纹路已经恶化成了乱七八糟的毛细血管的形状。
奥莉维亚苦笑一下,步入衣帽间找了块干净毛巾在试衣镜前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唇角的血,紧锁的眉宇缓缓舒平,波澜不惊地说:“黛伊小姐,不妨告诉你,我其实,也是那场实验的一个样本。”
“您是说新式邪眼的研发?可您作为实验体,无论从道德伦理考量,风险控制,社会接受度和资源分配角度看都不合适呀?而且您的身体状况似乎不容乐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