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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路阳同样精神不振,但不是困。这才没上几小时课,他就又烧起来了。
盛路阳懒洋洋地趴在桌子上,眯眼吸着口服液,瞅着他的二愣子同桌一边壕气地往保温壶里冲了三条咖啡,一边为自己的英明决策沾沾自喜。
盛路阳气得头更疼了。
学校物价就比外面市场价要高,李舜然居然主动送上门挨宰,他其实不太理解这类人的脑回路,怎么会自以为在占便宜?
一盒三十条的雀巢,李舜然一个月撑死也就喝四五条,如果单独买,每次只冲一条就够,买多了,每次冲泡的也就多,仍旧是一月四五次,但最终效果——除了多跑几趟厕所之外和冲一条完全没差。
本来涨价贵五毛,五条也就贵两块五,这下买这么多,消耗的也比单独买更快,一番操作下来贵的可不止五六块。
这和菜市场大婶贪便宜买一些可用可不用的打折货、但最后强行使用有什么区别?
盛路阳将药瓶扔进捆在桌腿的垃圾袋里,闭眼反复揉着太阳穴。
有种东西基因自带,比如抠门。他管人家买什么呢,又不是他掏钱,有什么好心疼的?一盒雀巢而已,李舜然又不是买不起。
他才真是越来越随他爸了。
最近他家——原来的家,有个双喜临门:
他爸和他妈要结婚了。
说来真是有意思,那俩人才离婚多久,他这个做儿子的就要去吃席。不过是吃两场席,四月份他爸和女同事一场,五月份他妈和她的前上司一场,好似提前商量好一样,他爸妈给他的行程排得还挺恰当。
他爸和女同事结婚是把人家肚子搞大了,一月份刚查出来,过三个月胎稳了就办婚礼,盛路阳其实不怎么意外,他爸什么德行,他妈当初上诉要求他爸支付赡养费的时候就都把一系列罪状罗列清楚了。
他爸是大公司的总经理,人品不咋地,在工作上也很有些黑白手段,每次做项目多少都能捞上一笔,离婚之后就恢复了有钱单身汉的身份,女同事也是老江湖,但大概觉得他爸是个很有潜质的可以依靠的男人,盛路阳挺想劝她回头是岸的。
跟他爸这种人结婚没有意义,无非是重复和他妈一样的命运,或许,女同事也打得和他妈一样的算盘,结婚后就可以美美地做个全职太太,顺便从爸身上搞点资产什么的。他爸也不是傻子,二婚肯定要比一婚精明得多,盛路阳觉得这帮大人闹腾来折腾去,挺没意思的。
他妈的新老公相对来说靠谱的多,高中同学,前任上司,带一个女儿,盛路阳不晓得他妈是否在离婚前就开始和那男人搞猫腻了,但他知道他妈不可能靠赡养费过一辈子,如果她真能找到个靠谱男人,再婚也挺好的。
论排面的话,他爸的婚礼要隆重些。
女同事是一婚,家里貌似也不差钱,女方要包酒店庆祝,他爸为表重视,专门翻修了一遍他们——他爸、他妈和他原来的家。
正式装修前,他爸领他回去看过一次,让他看看家里还有没有要用的东西。盛路阳当时一进客厅,发现他爸和女同事的订婚照都挂上了,便随手扯出个拉链坏掉的书包,收破烂一样,把原先家里墙上、桌上、各个房间摆的全家福和他自己的个人照片都兜走,离开时经过楼下垃圾桶,连书包带照片都扔了。
那天很晚了,他爸要留他吃饭,顺便和女同事孙阿姨见个面,盛路阳借口作业没写,要回出租房,又说学校还要交资料费,敲诈了他爸五百块钱,然后跑去上次向时州带他去吃的那家死贵死贵的餐厅点了顿大的。
他妈那边因为都是二婚,作风要低调些,领证当天,请几个近亲好友,在饭店摆几桌,有个差不多的仪式就行。
盛路阳预测他妈那边的伙食要偏常规,他身份特殊,也不归他妈养,在人家男女两方本就不多的亲戚眼皮子底下露面,多少会显得尴尬,他妈说这事儿的时候,他虽然嘴上应下了,但心里不太乐意去。
他妈也没给他说报销打车费,他来回跑一趟要六七十,如果去蹭饭还要看陌生人脸色,他还不如自己搁家点外卖。
总的来说,不管是他爸的新老婆,还是他妈的新老公,盛路阳都不是特别在乎。他唯一在意的是,等他们各自组建家庭后,他这个彻底多余出来的人又该何去何从。
盛路阳抱着昏沉作痛的脑袋趴在课桌上。
他讨厌每当孤单感袭来时自己无能为力的样子。
他控制不了任何人,也不奢望谁去在意他,他只能强迫自己不去在意,尽量每天都过得自私一点、开心一点。
傍晚放学,那个能令他开心的人如约出现在他教室门口。
向时州背着书包,拎着三盒装两只装的红富士苹果,探望病人似的,趁着教室空无一人,径自走进来放他桌边。
“哪买的?”
盛路阳死鱼一样瘫在座位上,偏头枕着手臂,有气无力地看他一眼:“小卖部?”
向时州挺随意地坐在李舜然的位置上。
“说是洗干净的,你吃的时候再洗洗。”
盛路阳一笑:“谢谢啊。”
“什么时候走?”
向时州瞥他一眼,“看起来好像病更重了。”
盛路阳含混地应了声,挪着胳膊带着脑袋,迷糊着眼蹭过去:“你摸摸,我没带体温计,现在嗓子也有点干。”
“我说了我不是医生。”
“你摸摸嘛。”
他口齿不清地咕哝一句。
向时州:“……”
无可奈何,向时州紧绷着脸,伸手掌先在自己脑门上试了试,确定过正常温度,再去捂桌上那人的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