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碌叫管锌小兔崽子,扯着管锌的衣领,仿佛单手就能把管锌拎起来那样,凶狠狠地摔他在地上,怒骂管锌混账东西,让他滚远点。力量的悬殊让管锌心余力绌,那是第一次,管锌想让管碌去死。
他嘱咐管钿防范些,让她记得锁门,让她不要让管碌进家里,管钿却笑。
“哥,你总会带我离开的,对吧?
“哥,我不怕,我等你。
“哥,我走出埔山我要做个歌手,我要和流浪的地下歌手学吉他。
“哥,我以后弹你喜欢的歌给你听。”
管锌要离开鸣云去新川,从前坐惯了的7:00出发,17:30回的来往于埔山与鸣云的那班车,他赶上7:00那趟再回便是隔山隔海那般久了。在新川中学,初三读了一年一点没落下课程,高分上了新中的高中部,为了省钱,为了维持这个成绩,为了尽快的实现带施胭和管钿离开埔山愿望他也鲜少回埔山。
用公用电话打回去还得看着时间来,通话三分钟需要五毛钱,通信公司0128元一分钟,小卖部收015元一分钟,赚差价。五分找不开,算下来是管锌每次都多给,一个月能凑一次超半分钟的通话额度,小卖部的阿姨也算和善,给他超。
打电话的时间有固定的周期,每到那一天管钿都是守在管锌家等,以前施胭也会接,后来施胭接电话的次数越来越少,只有管钿每次会抢着说,也都会笑嘻嘻的,很开心的声音,管锌便真的以为她很开心。
初三毕业回了一趟埔山,没在家怎么待,求爷爷告奶奶的在镇上的饭馆求了个洗碗的工作,童工违法,还不能抛头露面。但没法子,九年义务教育结束,他需要更多的钱才能上高中。往后的高中三年,管锌没有回过埔山,寒暑假就给需要的同学补习,同学家里管饭,学校可以住宿,解决了食宿两项难题。
有的同学家里也会包红包给他,得知他生活得并不乐观的也包得厚些。
靖岳家就是。
18岁,管锌考上了大学,读医。那年暑假他回了鸣云,和三年前一样去打工,不过这次成年了,光明正大地在超市做理货员,干了两个月给管钿买了一把吉他。
不算贵重,但已经倾尽管锌所有了。
管钿拿到手的时候又是埋怨又是欢喜,“我都不会。”
管锌记得管钿说过的话,“走出了埔山,让流浪歌手教你。”
那是管锌和管钿最后的会面。
但他一直不明白为何施胭已经开始躲着自己,不肯见自己,他问管钿,管钿也笑说不知道。
他便以为管钿是真的不知道。
4
管钿再怎么奋力反抗也无济于事,管碌捂管钿的嘴,管钿咬他用了狠劲儿,管碌反手给了管钿一巴掌。
管碌嘴里不干净,掐着管钿的脖子骂她贱货,恶狠狠地说管钿求他,声嘶力竭地求他。
管碌觉得管钿此时此刻喊自己那个称谓更让自己痛快,得意地笑,说,“继续喊,继续喊我就放过你。”
管钿的信以为真不过助纣为虐罢了,完事后,管碌一副奸计得逞后狂妄的嘴脸,拍着管钿的脸,“别怪我,你看看,她就在隔壁,你这个叫法她都不来救你。”
管钿全身都疼,疼得动一下都钻心。
她好想王奶奶,如果王奶奶还在断不会让她受这样的委屈,也想管锌,管锌当她是亲人,而不是交换得来的物件儿。
有人踢门,是施胭,骂骂咧咧的,“半夜嚎什么嚎,让不让人睡觉了?”
管钿出来的时候施胭还在门口,没开灯,都看不清彼此的脸,管钿绕开,施胭伸手拦,递过去一粒药丸,声音一如既往地没感情,“吃了。”
管钿一拍手把药打地上,说,“不要你管。”
施胭嗤笑一声,也不去捡药,问道,“爽吗?爽到想帮他生个孩子了吗?管钿,你真的好下贱啊。”
双重刺激,管钿无力还击,她也知道再怎么还击都是无用功。她拖着疲惫的身子回了自己空荡荡的家,撑着身体去洗澡,恨不得把自己全身的皮肤都抠烂。
她哭得撕心裂肺。
在那个夜晚,她抱着管锌去上大学前在镇子上打暑假工赚的钱给自己买的吉他,管锌说了会带她出埔山,永永远远离开埔山。
她要熬到那一天--哥,你一定要回来接我啊。
一次两次三次许多次,管钿逐渐不再反抗,每一次管碌都会龇牙咧嘴地告诉她:
“你要是敢说出去,我就不供管锌上大学,你知道的,他一直想走出去,他不读书他一辈子都走不出去,只会烂在埔山。
“管钿,你睁眼看看,埔山,管锌,你,你们都只能埋在埔山,翻不了身。”
她好骗,她不知道管锌早就不靠管碌养了。她只以为管锌一直不回家要在外面打工是因为在外面的大世界生存需要很多很多钱,读书也需要很多很多钱。她以为得没错,只是这些钱和管碌没关系。
管碌还说,“我还要把他的那些事情散布出去,让整个埔山的人都知道,镇上的人也知道,他的同学也知道,让所有人都嘲笑他,恶心他,孤立他,管钿,你想看管锌发疯吗?”
她不想。她一点儿也不想。
她只是一个在遥远小山村里的弃婴,一辈子都靠着别人的悲悯生活,管锌考上大学了,可她连高中的门槛都没踏进过。
她是这样卑微的尘埃,她不能拖累管锌,也不能玷污管锌。她这样想。
5
管碌在门外抽完事后烟进来,睨了一眼施胭,没好气地叫她“疯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