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从油画里走出来的人。
棠念打开门,换了鞋,躺靠在沙发上。
母亲孟秋洁还没回来,毕竟她出门前已经打过招呼,说今天会晚些回家。
一片过分安逸的沉静里,棠念不由自主又想起那副海棠醉日般昳丽的容貌,她突然坐起身,没顾上穿拖鞋就踩着地毯小跑到窗边。
三年前,由于栖庭逸院小区新出的规划改造,拆除了原本将别墅区和洋房区隔开的高墙。
那时是二月份,刚化暖开春,棠念记得很清楚。
因为不止窗户外面机器框框砸墙的声音持续不断,闹得她抓着笔一道题都写不下来,还有屋子里爸妈的争吵。
那一年,他们离婚了。
敛起思绪,棠念推开窗,探出头往外看。
高大的榉树下,却并没有发现那道惊艳的身影。
仿佛之前看到的一切,只是用肥皂泡吹出来的一个幻影。
棠念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甚至有点不着边际地想,难道那棵榉树成精了?
真有堪比神明遗珍的美人出现吗?
夏日天色总是黑得特别晚,但一旦黑下来又极为快。
棠念打开客厅灯,再又打开电视和风扇,窗帘轻晃卷动。
主持人正播报着明天蔚城天气将持续在38摄氏度以上,注意高温预警时,孟秋洁爽朗洪亮的声音隐约在走道响起,应该是还和楼上的邻居聊着天。
棠念扭过头,咔哒声响,孟秋洁推门间声音变得愈发清晰,看到她后连忙止了话头进屋:“你怎么提早回来了,晚饭吃了吗,饿不饿?”
“黎郗有点急事,而且我也想你啦。”
棠念蹭到孟秋洁身边,接过她手里看起来有些沉的超市袋子,“晚饭没吃,不过没事,我还不饿。”
孟秋洁利落地换了鞋就往厨房走:“这都快八点了,还说不饿,下次再有这种情况记得给我打电话说一声,我好回来做饭。”
见棠念跟着进了厨房,准备帮忙,她努了努嘴驱赶,“去去去,回客厅看电视去,这不用你。”
棠念没动脚,从袋子里拿出青菜放进水池,面对伸过来想推她出去的手,也几个灵活扭腰轻松躲开,惹得孟秋洁忍不住笑起来:“你这孩子,难怪王姨江叔他们总要夸你懂事省心。”
听着孟秋洁略带骄傲的语气,棠念却觉得她能做得太少,好想更快一点长大。
这样母亲就不用那么辛苦。
孟秋洁的工作不错,福利待遇好,加班不多,每年还有年假,但工作日的时候非常忙,而且他们住老城区郊外,公司却在新城区,有些路段还不好走,即便蔚城只是个四线城市,上下班通勤也得花上两个小时。
每天还要忙着照顾她的饮食起居,有时姥姥那边腰疼腿疼不舒服什么的,也得赶过去照料。
但孟秋洁从没抱怨过一句,永远都是一副精力充沛的样子。
棠念关掉哗啦啦的水龙头,在她洗完菜的功夫,孟秋洁已经系上围裙,切好了一会要做的肉类腌制装盘,准备开火烧油,一边手上动作不停,一边讲着今天周末休息,在小区里和邻居们闲聊时听来的各种八卦,谁家儿子找了个博士在读的女朋友,谁家高薪请了个月嫂却反而把人照顾进医院,谁家婆媳两个又吵到快要打起来,就连谁谁家的猫生了一窝特别可爱的崽子,都能绘声绘色地讲上一番。
油锅滋啦炒菜的声响中,听着孟秋洁热闹欢快的分享,棠念打心眼里觉得佩服。
孟秋洁为人热情,跟小区里的邻居们关系都很好,就是面对t陌生人,她也能在短时间内打开话匣子,和对方迅速熟络起来。
分别的时候,还能意犹未尽地拍拍肩膀,亲热的好似认识了许久一样。
关于性格这方面,棠念可以说是半点都没能遗传到,生活了这么多年的地方,她连一栋楼里的邻居,还做不到对号入座,学校班级里的同学也是如此。
经常碰见了觉得非常面熟,但一时又想不起到底叫什么,甚至在对方主动打招呼的时候,她会紧张到连手脚都不知道该放哪,一句话也说不出,只能局促又匆忙地点头微笑。
这也是邻居家院子里出现一张新面孔,她连招呼都没打,并且经过那段路时,头都不敢偏过去,只敢磨蹭着偷偷看的缘故。
蓦然又想起,印象依旧深刻。
不论是落日晚霞间,那道人影站在绚烂盛开的院子里,才是最姝丽的那抹色彩。
还是当时恰如其分的一阵风,卷动萦绕,拂来淡淡的清冽草木花香。
稍一晃神,孟秋洁已经手脚麻利地做完简单的一荤一素一汤,摆上桌,这会又忙着去收拾厨房。
棠念给自己盛了碗饭,因为清楚孟秋洁的习惯,又拿了个空碗盛好汤放在对面,乖巧地坐到餐桌边。
夜色渐浓,落地风扇摇动着头,带来丝丝清凉。
很快孟秋洁也过来坐下,大概是时间渐晚,有些累,又或者所有的八卦都已经讲完,此时沉默着,饭桌上只有碗筷轻碰的声音。
最终,棠念没忍住好奇,问道:“邻居范奶奶家,那位漂亮姐姐是谁?”
她每天上学放学都从范奶奶家经过,比起其他邻居,见的次数要更多,知道对方有个很喜欢打牌的儿子,儿媳是位老师,孙子刚上小学,逢年过节来往的亲戚经常就坐在院子里烧烤聊天,但从没见过那样精致漂亮的面孔。
根本不像会出现在这座小城市的人。
尤其对方身上的气质,和她见过的所有人都不太一样。
“漂亮姐姐?”
孟秋洁先是一愣,认真想了一会后,突然开始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