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湛苏醒后,皇宫中压抑了许久的气氛终于欢快起来。
东宫人来人往,与太子交好的朝中大臣接连进宫探望,只是裴湛才醒来不久,精神不济,见不了几位大臣,大多人只是在前厅坐了坐,未能得见太子本人便离开了。
而后没几天,裴湛便向陛下提出想去宫外的别院静养。
他的身体恢复得并不是很好,醒来虽已有五日了,可大多时间都在昏睡,仍是想不起许多人和事,他大抵也在为此苦恼,所以并不愿意见人,除了褚瑶。
皇帝问他:“你要搬出宫去?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你可想好了?”
原本因他昏迷近一个月的时间,朝中已有许多大臣提出重新立储之事。眼下他好不容易醒来,却要出宫休养,无异于在昭告朝野,他想放弃储君之位。
“想好了,”
他丝毫没有留恋的样子,“我如今身体的情况已大不如从前,已无法堪当重任,日后不能再为父皇分忧解难,还望父皇宽宥……”
皇帝叹了口气:“咱们父子之间便不说这些见外的话了,你既想好了,朕便允了。京郊那个别院,你且先在那里养着,等你身子骨养好了,你就回来,至于储君之位,朕先给你留着……”
“但凭父皇做主。”
*
褚瑶随裴湛一起搬出皇宫,住进了京郊的皇家别院中。
他们搬走的那日,只有皇后娘娘和惠仁公主过来送他们,宋时微却并未露面,只是打发身边的婢女过来,说是郡主身体不适,不能前来相送,请太子殿下见谅。
宋时微来或是不来,裴湛都并无什么感觉,倒是皇后和惠仁颇为愤懑,说那宋时微就是棵墙头草,见风就倒。
因着有宋时微做对比,皇后看褚瑶的眼神倒是温和了几分,她有心留鸣哥儿在宫里教养,褚瑶舍不得,说是鸣哥儿还小,还是跟在她和太子身边比较好,皇后便也没说什么,就点头同意了。
既出了皇宫,便自由了许多。
在赶往皇家别院的路上,褚瑶想去探望洪杉和程鸢。
先前因为裴湛一直在昏迷之中,褚瑶又身在皇宫不能自由出入,只能在心里默默挂念着,如今既然出来了,不若今日与裴湛一起去瞧瞧他们。
她同裴湛说起这件事,裴湛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了声“好”
。
如此马车便分作两路,褚瑶与裴湛去看洪杉和程鸢,奶娘抱着鸣哥儿,与其余的人一起先去别院。
洪杉与程鸢一直就在皇城中的邸馆里养伤,那是官办的邸馆,离皇宫并不远,马车很快驶到了那里。
褚瑶先见到了程鸢,她双眼蒙着纱布,不能视物,却并不妨碍她行动自如。
她抬手行礼时,方向端端正正对着裴湛,丝毫未有偏颇:“属下护驾不力,让殿下受此重创,请殿下降罪!”
裴湛将她扶起:“你已经尽力了,我不会怪你……”
“阿鸢,你的眼睛如何了?”
褚瑶关心道。
“多谢褚娘子关心,柳太医每隔三日会来此为我复诊,如今已能感知些光亮,柳太医说假以时日,会恢复到以前五六成……”
“那你的手……”
褚瑶瞧见她右手的手腕处,一道又长又深的伤疤。
她被人挑断了手筋,幸而柳华他们力挽狂澜,保住了她的手。
“并无大碍,只是有些发麻,想来过些时日也会好的。”
大抵习武之人心性都比常人要坚强许多,在褚瑶看来十分严重的伤势,程鸢却浑不在意的样子。
“倒是洪杉,”
程鸢叹息道,“他伤得比我重,柳太医劝他日后不能再习武,他因此很是萎靡不振,殿下和褚娘子去看看他吧……”
褚瑶与裴湛便暂时离开程鸢的房间,往洪杉的房间走去。
程鸢将两人送至房间门口,她的眼睛虽然什么都看不到,但听觉却比之前灵敏了许多。
她能听得出来,褚瑶的步子愈发沉了,气息也比之前重了少许,想是腹中的孩子月份愈发大了,身子重才会如此。
至于太子殿下,他的气息和脚步也与以前不太一样了,就连声音也好像有几分变化,虽然大致听着无异,但她就是觉得和之前有些许的不同。
听闻太子殿下昏迷了近一个月,如今也才刚苏醒没几日,或许便是因为这个,才与先前不一样吧。
程鸢压下心中的疑惑,转身回了房间。
洪杉确如程鸢所说,确实颓唐了许多。
褚瑶与裴湛进去的时候,他正擦拭着他平日里惯用的弯刀,那刀已然被他擦得锃亮,他却还是一遍一遍地擦拭着。
他甚至向裴湛请辞:“殿下,如今属下已是废人一个,日后不能再为殿下效劳,还请殿下准许属下离开暗卫营。”
裴湛竟也没有多少犹豫便准许了:“你是为了救我才会落得如此,我不会不管你,我会叫人送些银两给你,保你一世衣食无忧。”
褚瑶其实有些意外裴湛竟然这般冷静的回应洪杉。
虽然是洪杉主动提出要离开暗卫营,但是他毕竟为裴湛做了那么多的事情,就算他如今武功尽废,日后不能再保护裴湛,但裴湛完全可以安排给他一个闲职,继续将他留在身边,至少这会让他觉得自己不是个无用之人,而不是给他一些银子便草草打发了,委实太不近人情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