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怡红院中,袭人早就被王夫人认了通房的名头。在黛玉出嫁前的那个月,袭人又被抬成了姨娘。
有道是正妻都还没定下,哪有先抬姨娘的道理。可当时荣国府风雨飘摇,王夫人始终选不到合心意的儿媳妇,又不想娶个门不当户不对的。便急忙抬了袭人,指望她先怀上个孩儿,给宝玉留后。
原打算若是有事,便将袭人远远送走,没想到贵妃娘娘怀孕,荣国公府一下子柳暗花明。只是如此一来,袭人这个姨娘倒成了碍事的存在。
如今贵妃娘娘更是诞下了皇子。这下宝玉的亲事可是不用发愁了,就算有清流之家因贾府名声望而却步,可很多勋贵却极愿意与贵妃娘娘的母家结亲的。毕竟贾府日后王爷舅家的地位板上钉钉,若是运气好,变成了国舅也不是没可能。
王夫人有些后悔,当日不该因着见黛玉出嫁,一时心气不平就抬了袭人的位份,还摆了酒闹得人尽皆知。若是对宝玉亲事不利,可怎生是好?
时近深秋,拖延已久的会试终于重开,甄栩与周恒多日未见,傍晚下了值便顺便去看看他。没想到还没等着周恒出考场,先看见了自家马车。甄栩猜到是谁,无奈一笑,也走到马车边歇息。
又过了半个时辰,才见周恒神采奕奕地从考场出来。看来今日作答甚佳,甄栩先上前几步,拉住周恒。
周恒看到他颇有点表情复杂,甄栩笑道:“怎的?被拘在家中两月,便不认得我了?”
周恒道:“唉,说来话长,我爹爹每日都拿你来压我,说我没个师兄的样子。可像你这样的天才,本就万中无一,我不如你才是正常的。”
甄栩笑道:“我是运道好,师兄年纪轻轻便中了举人,在同龄人中当然出类拔萃。师兄莫要郁闷,看看今日是谁和我一同来了?”
周恒眼睛一亮:“莫非——”
“莫非是谁?”
就听一个活泼的女声传来,马车上走下一个身穿男装的俏丽身影。
周恒看到女扮男装的晴雯,方才耍贫逗趣的一张嘴好像被糊住了似的,半晌愣是没说出一句话来。
甄栩见他直盯着晴雯,好似忘了自己这号人,笑道:“你们两位慢慢聊,我看周家来接送师兄的还是从前那位张叔,许久未曾叙旧,我正好也想与他说几句话呢。”
周恒知晓他与张叔并没有多熟悉,抱拳道:“大恩不言谢。”
甄栩一乐,师兄年纪虽长,说话越发不靠谱了。
甄栩和张叔聊了几句,他是个跟着周恒很久的老人了,自然心领神会。何况甄家姑娘又与自家少爷早就定下亲事,聊几句算什么。
甄栩拱拱手,坐在马车旁等着。周恒与晴雯不知说了什么,两个人脸俱都脸红到脖子根了。甄栩却还在回想昨晚的事,没注意他们的表情。
昨夜甄家的访客可不止薛宝钗一个。
叛变
当夜送走了宝钗,几个人逗弄了一会儿孩子,小厮突然带着一个黑衣人来了。
“惟舟?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甄栩看着眼前的黑衣青年吃了一惊。
“才到京城,我听说——”
他冷峻的脸上有一丝焦急,看向英莲,却见英莲脸上只有见到他的欢喜。
路煜定了定神,改口道:“听门上的人说你来找过我,怕你有急事,我换了衣裳便来了。”
甄栩点点头:“我是有点急事,得和你单独谈。
甄栩有看了看英莲,有些歉意:“妹妹,我与惟舟还有些朝堂之事要谈,晚些再把他还给你。”
英莲羞红了脸,柔声道:“我不要紧的,你们先说你们的正事。”
晴雯听了,一把拉着英莲和黛玉出门:“哥哥愈发不正经了,听听他说的是什么话。什么还不还的?他们说话不叫人听,咱们也有女孩儿家的话说,也不叫他们听。”
甄栩总是在晴雯处吃瘪,早就习惯了,无奈一笑。就见黛玉对他点微笑,示意他一切放心。
见其他人都出了门,甄栩才道:“方才见你身形沉重、呼吸不匀,可是受伤了?”
路煜这才露出一点痛苦之色:“追查白莲教教徒,不慎中了他们的计。只是伤着几分皮肉,并无大碍。我听说赐婚有变,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甄栩摇头:“此事家中只有我和娘子知道,我猜许是皇上担心你我走得太近,你虽请旨赐婚,他却不肯让我们成了姻亲。”
路煜苦笑:“果然就算从小一道长大,他也会如此生疑。”
甄栩心中不爽:“我说句大逆不道的话,皇上也太多疑了些。你原本就在甄家过了几年日子,皇上也是知道的,咱们兄弟关系亲近,无论你娶不娶英莲,也不会有什么改变。皇上这做法,是否太多余了些?何况若是他连你都不信,还能信谁?”
路煜犹豫道:“皇上他——他并非生性如此,霁明可还记得我当年被拐子绑走一事?”
甄栩想了想:“我记得你说过你跟着今上进京时,在濠州境内遇袭,落入陷阱。”
说到这里,甄栩声音低了下来:“令堂和许多人都因此丧命,惟舟节哀。”
路煜心中隐隐作痛:“此事早已过去多年,我和陛下都在此一事中,失去了最亲近的人。不过比起我,陛下只会更为痛苦。”
甄栩不明白他的意思,静静听他继续说下去。
就听路煜道:“当年遇袭一事,并不简单。我后来才知道,是从小教导我与陛下武艺的师父出卖了我们。”
甄栩一惊。
路煜道“陛下自幼丧父,那位教导武艺的师父在他身边四五年,已经如同半个父亲一般。我当年日思夜想,怀疑过许多人,唯一没有怀疑过的就是他了。直到五年后回到京中,我才知晓此事,可也难受了好些天。足以想见,陛下当年发现自己被最信任之人背叛后,心中如何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