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不成这外姓男子亲戚便是贾琏和贾宝玉?
林如海一时有些惊疑不定,对何尘道:“舒卷兄不必如此,送黛玉进京一事,却是得好好考虑。她还年幼,也不知能不能适应北方气候,若是病情加重可怎生是好!”
何尘有些惭愧:“是我没教好学生,让他议论起别人家的家事来。还请如海贤兄见谅!”
说罢,拉着甄栩退出正堂,把说话的空间留给父女二人。
黛玉有些担忧地目送甄栩离去,甄栩冲她笑笑,扮了个鬼脸,又做出“大唐西域记”
几个字的口型来。黛玉被他逗得一乐,见他无事,放下心来。
那边甄栩实则并不好过,他认识何尘以来,还是第一次见他生这么大的气。
宝黛
何尘有些失望:“你一向最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今日何故对林大人的家事说三道四?”
甄栩低下头:“是学生今日行事莽撞,还请老师责罚。”
随即想到,自己说话无用,但或许让老师去劝劝林大人会是可行的呢。
又道:“学生斗胆再说几句。学生总是做些怪梦,老师也是晓得的。昨夜我便梦到一个女孩子在荣国府里总是哭,一副病入膏肓的样子。今日在书房里见到林家小姐,惊觉梦中那哭泣的姑娘与林小姐十分相似。因此——”
何尘知道他要说什么:“盐政上的事情还没处理完,如海兄本是皇上派来的,如今夹在多方之中,举步维艰。林小姐已经不能留在扬州了,把她送到荣国府才可保林小姐平安。”
甄栩想到老师带自己来扬州后的一连串举动,也明白这样的无解之局,几人能做的实在太少,也无法再多说什么。
之后的数日,林如海和老师何尘都忙得厉害。甄栩反而像是来歇息度假的,他每日去书房看一会儿书,然后便会与黛玉“偶遇”
。
或许是失去了母亲和弟弟的陪伴,黛玉身边只剩下丫头婆子,唯一能说得上几句话的也就是甄栩这个外人了。
两个人一道读完了《大唐西域记》,又看了《周王游行记》,一来二去,竟成了书友。
可惜这样闲适的日子终究是短暂的。不过几日功夫,又有客人来到林府。
不过,这一回是老熟人——贾琏和薛宝钗。
薛姨妈本放心不下女儿,打算陪着她一起去京城,被宝钗拦下了:“妈妈不用担心我,倒是约束一下哥哥吧。他前阵子才打死了人,若是独自留在金陵,恐怕更没人能管他了。还有家中几个仆从,仗着咱们家的势,也不知在外面做些什么。”
薛姨妈只好作罢,替宝钗准备了四五个丫头嬷嬷并七八个家下人,又塞了几车东西给贾府:“你们到时,恐怕已近中秋,正好给你姨母家中多带些节礼。虽然闺中时我和她关系最好,但少了人情往来,再亲近的亲戚心中也有几分计较。”
宝钗应是。
贾琏等人到了扬州便直奔林府,见了甄栩也不惊讶:“甄贤弟将来春闱到了京城,一定来府中坐坐。”
甄栩早就猜到林如海日常都被人盯着,可自己进了林府便没有出去过,外面却连甄栩这个人都知道,未免有些可怕。
也不知老师办的事情怎么样了。
贾琏虽然是纨绔子弟,可毕竟家族盘根错节,消息源甚多,这一回也不知道是不是对自己的警告。
他回过神来,笑着对贾琏拱手道:“那小弟就大言不惭,先谢过琏二哥了!”
甄栩与贾琏在这边叙旧,林如海见了薛宝钗的随行和节礼,不由暗道为黛玉上京准备不足。
他原是为着如今自己在风口浪尖之处,女儿上京便低调些为好。
可两个女孩子一道进贾府,又都是表姊妹,若是玉儿陪行的仆从和物什太过简朴,那些势力的丫头婆子说不得便要摆布玉儿。
林如海想到此处,把管家叫来:“小姐上京,我看人手有些不够,再添个一个丫头一个婆子。还有节礼,比夫人往年的旧例再添一半。”
管家应诺。
却说宝钗来了林府,本是不好走动,一个人在房里闷着。好在不过修整一日,第二天便要沿着京杭大运河一路北上了。
宝钗对于此行北上,既有些担忧又十分期待。她握着手中书卷,心思实不在这上面。
忽而听到有人轻轻叩门,莺儿来报:“小姐,林姑娘来了。”
宝钗颔首:“请她进来吧。”
黛玉原是听说有位皇商家的小姐要与自己一同上京,便想来看看。进了房门,见一个温柔可亲、肌肤微丰的女子走过来。
与自己想象中的商贾之家的女儿不同,这位薛姑娘看起来秀外慧中,倒像是书香门第的女儿。
黛玉福了福身:“薛姐姐,我是黛玉。”
宝钗也对这位巡盐御史的女儿十分好奇,她笑着扶起黛玉:“原来是黛玉妹妹。”
她边说边打量黛玉,用帕子掩着嘴笑了:“原来世间灵秀之气都汇聚在了妹妹这里。”
把黛玉说得不好意思起来:“薛姐姐说笑了。”
宝钗笑道:“我说得才是实话呢。我名宝钗,妹妹叫我宝姐姐便好。”
黛玉应了,姐妹两个亲亲热热地坐在一起,或问对方有没有吃药,或问对方书读到哪里了。
黛玉只觉得虽然日后不能与甄家那位哥哥再见,可有宝姐姐旅途作伴也是极好的。
送走了钗黛二人及贾琏,甄栩与老师便也准备次日回金陵去。
夜里,忽然听到窗户一声响动,有个纸团被扔了进来。甄栩静静地捡起纸团,只见上面写着:“弟安,勿忧,来日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