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游跃在铃声中睁开眼,关掉闹铃。
他不敢眨眼睛,怕自己眼皮一合就又睡着了。他下床去洗漱好,去衣帽间仔细按照李叔教的挑一套衣服穿上。配饰让人眼花缭乱,游跃完全不懂时尚搭配,纠结地选择了一个简单看似绝对不会出错的男士手表戴上。
迎着晨曦微光,远方的大海如在沉睡。游跃坐在桌前,拍拍自己浸过冷水的脸。一盏灯落下温柔的光,英语书和笔记本摊开放在面前。李家给他配了一套全新的电子产品,他打开手机播放英语听力,电脑和平板那些都不太会用,只能先放在一边。
李叔敲门进来的时候,看到伏在桌前埋头认真学习的游跃,露出吃惊的表情,而后默默关门出去。
快七点的时候,李叔正要让阿梅上楼去叫游跃下来吃饭,楼上传来脚步声,游跃已自己快步下楼来到餐厅,与他们打招呼:“李叔,梅,早上好。”
李叔忙让佣人去端来早餐。他对游跃说:“您今天好像很早就起床在念书了。”
游跃答:“是的,因为我的基础太差了,所以我想多挤出时间学习。”
李叔的语气温和了些:“还是要注意休息。”
“没关系,我晚上都会早点睡。”
“需要来杯咖啡吗?”
游跃还没喝过咖啡,但咖啡有提神的效果,他担心自己待会儿上课犯困,便点点头:“谢谢李叔。”
李叔亲自为他泡来一杯咖啡,游跃又吃了一顿西式早餐,想念豆浆面条的心情简直要达到顶峰。他捧起咖啡杯正要喝,李叔提醒:“单手端就行。”
游跃忙改用单手端杯,尝了一口咖啡。
他差一点要吐出来,好悬强忍着咽下去。他没喝过这么苦的饮料,一口下去差点流泪,整个人也真被苦得精神抖擞了。
阿梅怯怯道:“我去给您加糖。”
“不没事。”
游跃端起咖啡,“我回楼上看书,咳。”
一上午课程结束,老师留下了课后作业,午后游跃吃完饭就在房里写作业,依旧没有午休。
下午他有一节马术课,场地在李家的马场庄园。这是自游跃走进李家的大门以来法的短音。
“我让你在琴房禁闭思过,有说过不让你吃饭吗?”
“我练不好琴,吃不下饭。”
“跟我赌气?”
“不,不。”
游跃真的不是和任何人赌气,他就是在气自己的无能,焦虑得实在食不下咽。他马上站起来:“我现在就去吃。”
谁知他刚站起,眼前骤然昏黑,人软绵绵地往下倒。李云济很快抬起手把人托住,“怎么回事?”
游跃只觉四肢发软,天旋地转说不出话。李云济把他抱起来往外走,一直等候在外的李叔见状忙跟上来,李云济说:“叫何连复来看看。”
李云济把晕倒的游跃抱上二楼卧室,这小孩好轻,放进床里是清瘦的一团,脸色苍白,衣服也乱了。李云济抱起他的时候没留神手臂勾起他的衣角,此刻游跃晕躺在床上,衣摆下露出的一截腰上,赫然有一小片突兀的红。
李云济注意到那片红,他面露疑惑,伸手拂开游跃的衣角,只见游跃白皙单薄的侧腰上生着一片红色的斑痕。红痕从后背跨到腰上,不大不小,像一片形状散漫的红色肿块。
这小孩的腰上还长着一块有点丑的血管瘤胎记。李云济没有多看,把游跃的衣服拉下来盖好。这时手机铃声响起,李云济看到季若亭的来电显示,这才想起与妻子的晚餐之约。
李云济接起电话:“若亭,抱歉,晚餐我或许要爽约了。”
季若亭在电话里担忧问:“发生什么事了?”
“这小孩突然晕倒,还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我请了何医生来家里。”
电话里沉默几秒,季若亭柔声开口:“又去夏园了?云济,你最近总去那边。”
李云济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游跃,坦然答:“小孩不让人省心。”
“嗯,我不是小孩,倒是让你省心。”
李云济失笑:“这是什么话。”
季若亭如在和他开玩笑,语气轻松道:“好,不逗你了。你忙完就早点回来吧,我让阿姨把你的那份晚餐留好。”
游跃陷在柔软的床被里,清淡舒适的香萦绕周身,游跃昏昏沉沉之间,一时不知自己身处哪里。福利院的床板又硬又薄,动一下就嘎吱响,夏天潮热,冬天湿冷,十几个小孩挤在一个房间里睡,空气中永远弥漫着沉闷的难闻气味。
从福利院到学校宿舍,他没有自己的家。睡的永远是坚硬的小床,面朝污渍长霉的墙壁,不朝阳的房间仿佛一年四季都没有光。
他不知是在梦里梦外,一下看到自己一个人坐在教室里,教室很乱,打闹的同学撞掉了他桌上的书和文具;一下听到李云济说话的声音,低沉而温和,于他而言却尽是遥远与冰冷。
游跃慢慢睁开眼,他看到李云济坐在床边,一下子想起刚才发生什么,急忙想坐起来。
李云济按住他的手:“别乱动。”
游跃晕倒的时候,正巧他们的家庭医生何连复就在主宅例行检查白萱和李君桐的健康状况,顺便带来游跃的体检报告。他来得很快,游跃见竟然把医生都叫来了,心中羞耻:“我真的没事,不用这么麻烦。”
何连复也是那些为数不多知道游跃真实身份的人之一,此时淡定坐下:“别紧张,现在身体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头晕吗?”
“不晕了。”
李云济在一旁道:“他今天一整天都没吃饭。”
何连复佯装质问:“云济,你们这么大的李家,竟然虐待小朋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