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头不知不觉地又提高了声音:“他能事事都和你说嘛。外边的事儿,和你老公说;里边的事儿,和你说。分工明确,这样不是挺好的嘛。”
听完牢头的这几句宽慰,张曼感觉自己的心情已经从谷底缓慢往上爬了十个台阶,至少在乌云密布中撕开一个细微裂口,让些许金色阳光洒了进来。
其实,牢头也挺不容易的,她都在这里呆了半年多,还每天乐呵呵的管理监室和狱友。哪怕这个“乐呵呵”
是她假装的,那也得能装出来。至少,张曼就做不到这个水平。
若暴风雨终要来到,那就镇定地等待它的到来。说不定,你可以凭借冷静的情绪和聪明的大脑,将一场暴风雨化为风和日丽的好天气。
当他们四目相对时
晚上9点,张曼用颤抖的手摁下门锁密码“840510”
,高警察和矮警察跟在她的身后,催促她“快点,别磨蹭”
。
站在门口,她已经听到屋内客厅的电视声,应该是爸妈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打发时间。她的心脏“咚”
“咚”
“咚”
狂跳,紧张到连呼吸都变得急促困难。她把手摁在门把手上一动也不动,整个人僵硬地站在那里,实在没有勇气推门而入。
高警察见她摁完密码,从侧面一个箭步闪到她旁边,抬起右手用力把门推开。整个动作娴熟又一气呵成,估计是经常对嫌疑人使用的缘故。
门打开了,张曼呆站在那里,两个手交叉揣在针织衫的袖口里,尽量掩盖住手铐。她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爸妈。此刻她的爸妈也转头往门口这里看,他们也看到了张曼。
当他们四目相对时,都已经心痛到说不出话。她看到爸妈眼神中的惊喜,紧接着是看到她手铐时的震惊,然后是无尽的黯淡和哀伤。而张曼的眼神,是对父母的愧疚,还有想告诉不用担心的安慰和镇静。
她站在门口望向他们,轻点一下头,希望他们保持情绪的稳定。
张曼一边走进来一边和爸妈打招呼:“你们在看电视呢?我回来取一点衣物。”
张曼爸妈赶紧站起身,慌张地不知道该说什么,突然来了一句:“宋轩今天加班,还没回来。”
张曼回应:“我知道了,他工作平时挺忙的,总加班。”
矮警察粗暴地打断他们继续交谈的趋势,伸出手指着她的父母说:“坐在沙发上,不要动,不要再说话,不要影响我们的搜查工作。”
张曼爸妈重新坐回到沙发上,不敢再说话,用担忧的眼神看着张曼。
连半分钟都不到,张曼妈妈就绷不住了,低头轻声抽泣起来。她极力压抑自己的抽泣声,可是她失败了,她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演变成痛哭流涕。她抬起胳膊,用睡衣两个袖子捂住脸,整个人的肩膀随着哭声一耸一动,情绪已经彻底失去控制。
高警察看着张曼妈妈,烦躁地厉声呵斥:“别哭了,妨碍我们的工作。有这个功夫,好好劝你女儿老实交代,争取少判几年。”
听完高警察的话,张曼妈妈哭地更凶了。她一边用衣袖擦眼泪一边断断续续地说:“曼曼……没有……罪,她……是……被冤枉……的……”
张曼扭头望向两个警察,声音里带着歉意:“对不起,给您们添麻烦了。您们搜查吧。”
张曼爸爸不耐烦地制止住她妈妈:“别哭了,哭有用吗?尽给孩子添麻烦!”
两个警察懒得管客厅这一团糟的局面,直接带着张曼到了主卧。他们站在门口把卧室扫视一遍,接着把四门衣柜都打开,抽屉也全部拉开,逐个空间查看,不打算放过任何一个地方。
张曼的心再次提到嗓子眼。她平时把所有包都放摆在右侧的衣柜里,上方挂衣服,下边的隔断空间放包,方便她换完衣服选择当天该配哪个包。警察这么快就直达“要害”
空间,让她有些猝不及防。
不过,她站在侧后方,用眼角余光发现,她平时放包的那个隔断空间,似乎不像平时那么拥挤,只有三个包舒展地摆在那里,有一个是宋轩妈妈送她的lv斜肩挎包,另一个是宋轩送她的gui双肩背包,还有一个是她刚毕业时花六百块钱买的longchap。当时为了坐地铁提电脑方便,她狠狠心买了一个俗称“法国买菜包”
的longchap。这些年她一直没舍得丢,看见它就想起刚毕业的时光。
两个警察把这三个包,对照一下a4纸清单,发现“货不对号”
。矮警察抬头斜了一眼张曼,阴阳怪气地说:“交代一下这三个包的来源。”
张曼不卑不亢地说:“斜肩小包,是第一年去婆婆家过年,婆婆送我的;双肩背包,是我过三十岁生日时,老公送我的;那个大手提包,是十四年前我刚大学毕业时买的。”
他们轻蔑地哼了一声,转移阵地到了主卧电视下方的十斗柜,同样是把每个抽屉都拉开,看见抽屉里的首饰盒等小物件,全部打开摆在桌面上。不到十分钟,桌面上堆了十几个首饰盒,戒指、耳环、胸针、项链都有。所有饰品设计十分简约,比如,一颗珍珠加个指环就是一个戒指,让两个警察也没看出奢侈和名贵。
他们把所有物品对照了a4纸清单,再一次发现“货不对号”
。这一次,他们都懒得问张曼这十几个首饰盒的来源了。
高警察把这十几个首饰盒胡乱塞进两个抽屉里,对张曼说:“带我们到其他房间。”
张曼把他们带到次卧,搜完后又带到书房,最后重新来到客厅。张曼妈妈已停止抽泣,坐在那里无助地望着张曼,也不敢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