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曼看到远处的宋轩。他站在她的那辆白色奥迪q5门前,穿着一件深灰色夹克衫,高举起右臂冲她招手。他不是那种情绪外露的人,面部依然波澜不惊,不过嘴角扬起的弧度才是他的真情流露。
那是张曼熟悉的神情。他每次高兴时总会嘴角上扬,她就笑他是“百变大嘴猴”
。
她的眼眶不自觉地湿润了。她爱的人,依然在等她。
在白色奥迪q5前边,是一辆黑色红旗轿车,旁边站着一个穿西装打领带的年轻人。他看到张曼和杨洁从铁门走出来时,快步迎上去,来到她们两人面前。
他右手背在腰后,身体略向前倾,眼睛望向杨洁:“杨女士,吴司长让我来送您回家。”
杨洁冲他点点头,同时说了一声“谢谢”
。然后,她扭头对身旁的张曼说:“我先走了。改日再聚。我现在只想以最快的速度回家泡个澡。”
张曼转过身,张开双手给杨洁一个拥抱,在她耳边低声说:“抱歉,是我连累了你。”
杨洁抬起右手,在张曼的后背轻轻打了一下:“你说什么呢?这是天命。天命不可违。”
张曼松开手,杨洁跟在身材挺拔的年轻人后边走了。
这个时候,宋轩也走到她的面前,自然地拉起她的手:“回家吧。”
不知怎地,张曼的手心紧张地全是汗。她跟着他坐进车里,他开车,她坐副驾驶,车里流淌着久石让的音乐,从《夏天》到《千与千寻》,再到《人生的旋转木马》,每一首都是张曼喜欢的曲子。
海淀看守所在西北六环外,现在是进城的高峰期,路上很堵,走走停停,似乎道路永远没有尽头。宋轩双手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专心地开车,并不说话。
张曼也不说话。她很享受,享受此刻的安宁,享受两人的默契,享受空气中流淌的细腻情愫。
她望着窗外的车水马龙,还有空气中胡乱飞舞的杨柳絮。嗯,这才是北京的春天。
北京这座城市,有一个最大的春天特色,就是漫天飞舞的杨柳絮,那些乱飞的丝绒状花絮,经常让人不胜其烦,许多对花粉过敏的人不得不在春天佩戴口罩。为此,政府甚至出台过几次治理细则,比如用“洒、喷、冲、扫”
等组合方式精准治理,实现“有絮不成灾”
的目标,这种“变态”
治理方法还冲上过几次网络热搜
而此刻的张曼,望着一朵朵飘在空中的杨柳絮,感觉分外亲切。只有自由的人,才能随意感受拥有杨柳絮的春天,才会为杨柳絮过敏而烦恼。
她又重新拥有烦恼杨柳絮的入场券。
快到家时,宋轩调低音乐的音量,才开始说话:“你爸妈……咱爸妈也非要来接你,我害怕他们再情绪激动,就让他们在家做饭,没有来。”
张曼点点头,轻声说:“如果来接我,我妈见面时准得激动地又哭又笑,还是让他们在家等着比较好。”
宋轩继续说:“冯杉杉真的很尽力,找吴岩的办法也是她想出来的。今天千易有个什么大活动,她没办法来,我说等你出来后单独约她,得好好谢谢她。”
张曼听到“有个什么大活动”
,大脑立即回到工作轨道,4月份千易没有什么大活动啊,大活动都至少提前三个月甚至半年筹备,怎么会突然冒出一个大活动?
当然,不像从前,此刻她识趣地把这些话都憋在心里,宋轩一直特别烦她高谈阔论工作,说她一提起工作就像中了500万彩票。
她继续点点头,声音稍微大一些:“我知道了,等我单独约她。”
一个半小时后,他们终于到家。刚一开门,张曼妈妈就一个箭步迎上来,紧紧搂住张曼,真地如张曼所说的那样“又哭又笑”
。
张曼被妈妈搂地快要喘不过气来,就用手拍拍她的后背:“妈,我去洗个澡,还有,我饿了。”
张曼爸爸就站在后边喊:“孩子都饿了,你还站在那里哭什么,还不抓紧去炒菜。”
张曼妈妈这才恋恋不舍地松开手:“菜我都备好了,半个小时就能全部炒好。你喜欢的排骨莲藕汤,今天一早我就炖上了。”
张曼换好拖鞋,穿过客厅,走进熟悉的卧室,所有东西都整整齐齐,摆放地和她离开之前一模一样,这又让她心中升起一股温暖和感动。
主卧是套间,带一个卫生间。她直接脱掉衣服走进卫生间,打开淋浴花洒,把水流开到最大,痛痛快快地洗了个干净,再也不用在看守所的阴暗澡堂和别人共用一个几乎不能出水的花洒,还要不得不接受个别狱友上下打量你光身子的嗜好。
等她裹着浴巾出来后,发现刚才脱下的衣服,本来扔在卧室脏衣筐里,现在全不见了。她换好睡衣来到客厅,发现妈妈正在吩咐爸爸下楼扔垃圾,垃圾袋里装地是她换下来的衣物。
“妈,你干吗把我的衣服扔了?”
张曼吃惊地盯着那袋垃圾。
“回家洗个澡,扔掉旧衣服,之前那些晦气就全没了。你就改运了。”
张曼妈妈说这话时是关切至深的神情,说完后又立即吩咐爸爸快点下楼。
“妈,我那个羊毛衫刚买的,才穿了两个月,三千多呢。都什么年代了,你还搞封建迷信。”
张曼有些哭笑不得。
“一万块钱买的也不行,必须扔。我这是专门找人问过的,必须这样才能转运。”
张曼妈妈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
刚到家,张曼也不想和妈妈争论,由着她去吧。
坐在沙发上的宋轩,这时站起身来,对她说:“曼曼,我回单位上班,中午不在家吃饭了。你们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