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发,我给你唱首歌吧。”
他吻她,挪她到自己的臂弯里,不说话,等那未知的柔波飘到耳畔。
“人生有尽头
情像风总会默默流
和你难再和应
原谅我好吗
今天告别
你那誓约依然动听
其实我期望爱一世
地老天荒爱未停
不要问为何离去……”
齐玉露用有些蹩脚的粤语唱着,感情却充沛,双眼茫茫,郭发问她:“什么歌?”
“《告别恋曲》。”
郭发没听懂歌词,可他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刚刚那么悲伤,他紧紧抱住她,好怕她像冰一样化了:“不喜欢,恋曲就恋曲,告别干什么玩意儿,我和你永远不分开。”
回光返照(四)
2001年1月16日?微风多云
莫泊桑在一生里说,我觉得人的脆弱和坚强都超乎自己的想象。有时,我可能脆弱得一句话就泪流满面,有时,也发现自己咬着牙走了很长的路。
有时候,当下是那么美好而坚牢,不是彩云与琉璃,只是一块处于恒零下温度的冰块,不散不脆,过去与未来都无法侵扰它的宁静。我和郭发只是静静依偎,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想。我们坐在七一广场的长椅上,上面落满了灰尘。冬日那样寂寥,已经没有孩子会放风筝了。他早上送给我一条围巾,是他花小半个月工资从百货市场的奢侈品专柜买的,是非常昂贵的羊绒毛。他会一种独特的系法,可能是因为自己是汽修工,我被他绑得像个轮胎似的。“你手真笨,郭发!”
“好了,轮胎,你现在可以往前滚了。”
郭发的嘴角生出层层细波皱纹,露出好看的笑容,睫毛微颤。生锈的金属在发出咯咯的贱笑——是他在故意讨我的打了。
“咚咚咚!”
急促又尖锐的敲门声。
齐玉露耳边响了机关枪似的,心也跟着一阵突突,她连忙放下手中《漫长的告别》,小跑过去开门:“谁呀?”
“我,还谁?!”
齐玉露真听不出是谁,缓缓打开一条门缝——那是一个非常“精神”
的女人,东北的语言里,精神可是比美丽漂亮更加上乘的夸赞,杨美玲青色的细纹眉昂扬着,下头,是一双涂了黑眼影的吊梢眼,她穿着一身及膝的貂皮大衣,露出两截穿丝袜的细腿,指尖,还夹一支烟,整个人又壮又瘦,很矛盾,她一开口,嗓子是哑的,不细听,有些像男人:“玉露,有火吗?”
齐玉露眯上眼细看,发现她的一头天然亚麻色头发垂在肩头,门外的风吹起那美妙的层次,她恍惚着打开门,从兜里掏出一盒火柴:“五姨,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