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我说就是自找的,儿子都那么大了,还学小年轻谈恋爱,搞得惊天动地的,脸都不要了。有这一天呀,活该!”
苏花花缓过来以后,又把心思放在白海平身上。可惜,经历了那些事,她性情大变。那些花里胡哨的衣服,她都锁进一个箱子里,丢在床下。对唯一的儿子,她变得极其严格,功课,交友,行为规范,她神经质般地过度管控。就连和女同学说话,她都草木皆兵,不许他早恋影响学习,还上前警告任何跟白海平讲过话的女生。
反正班也不上了,白海平做什么,她就跟在屁股后头,一放学,同学都远远地跳起来看学校门口,是不是站着一个阴郁的女人,一旦发现,就起哄推白海平,“妈妈的好儿子,妈妈来接你啦!”
对于种种超越边界的行为,白海平稍有反抗,苏花花就歇斯底里。他十分委屈,她的不幸t又不是他造成的,他甚至认为,院子里那些人说得没错,她就是不自爱,也蠢,才造成这个结果的。
可是母亲平静下来又很温柔,像是要把后半生的爱挤压在一瞬间为他灌下。半夜醒来,他总能听到她的啜泣声。面对唯一的至亲,白海平又十分可怜母亲。
就这样过了半年年,白海平升初二时,母亲留下一封信就走了,去了南方。
她说,再在这个小城待下去,她会疯的。
白海平朝床底看了眼,那个被她冷落的箱子,也被她带走了。大概,她带着那些花里胡哨的衣服,可以更好地融入外面的花花世界吧。
就这样,白海平开始了一个人的生活。苏花花定期打钱回来,至于别的,他一无所知。
他猜,她一定还恋爱过,也又被辜负了。
他猜,她过得大概不好,不然会回来看他吧。
白海平守在青澜园大院的屋子里,直到其他机械厂职工都搬到了那个叫枫园小区的家属楼。
也好,院子里新来了陌生人,那些人不知道母亲的过去,这样她回来的意愿应该会大些吧?
这一等,就是十年。
期间,父亲找过他,说当年那个南方女人,其实就是南方制衣厂的女工,根本不是什么做服装生意的女老板,那么说是为了骗所谓的“投资款”
,全国各地不知道多少男人被她骗。他后悔了,想回来和他们好好过日子。
白海平只说,“你敢回来,我就捅死你,然后自杀。”
1997年,白海平大学毕业、参加了工作,依然没有母亲的具体消息。
这些年,同学和同事也都奇怪,他为什么不近女色。
白海平也不知道自己在恐惧什么,他只觉心里好像有一道门被关闭了,他被困在12岁那年的夏天,怎么也走不出来。
直到这一年的六一儿童节,他见到了另一只兔子。
一如当年的自己,瑟瑟发抖。
46面具(二)
那是他去永宁县给体校选好苗子时,无意间发现的。
令他欣喜的,不是发现了让自己有感觉的对象,而是他终于发现了自己的恐惧,捕获了内心的小黑屋里关着的那头怪兽。
他从未恋爱,不是为了学业事业,也不是因为性别取向,而是他根本无法享受基于相互尊重与信任的成年男女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