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虞缓缓地瞪大了眼睛,受到这样的质疑对他而言无异于最深刻的侮辱,他猛地站起来,总是古井无波的脸色都变了:“你在说什么?”
江衔居然朝他笑了笑:“我知道答案了。”
作为一串被爱上的数据,他在沈虞心中的存在是独一无二、不可被替代的。
“你要离开这里了,”
江衔说,“在几十上百亿的数据中遇到我,是一件不怎么容易的事情吧?”
他并不生气,也不皱眉,只是将两枚戒指用力在掌心攥紧,他说:“你去你的现实世界修复全息游戏的数据bug吧,如果下次你再进来没有遇到我,那就……”
江衔默默地感受着手心里的戒指,他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才抬起头,还没说完的话被沈虞惊慌失措地打断:“不会的!”
他还要说什么,却没有更多的机会了。
和离开游戏副本时会出现的白光如出一辙的光亮缓缓地从他的脚下升起,强迫他把所有没有说完的话咽下去,只能仓皇又恐惧地看着江衔。
江衔没有说话了。
他站在原地,看着最熟悉的面容消失在自己面前,一直都没什么波动的心跳突然加速。
他想,真是遗憾呢,也许在沈虞离开之前,他应该给爱人一个拥抱。
◇chapter135
江衔是在沈虞离开的第二天察觉到自己生活的这个“子世界”
有些不对劲的。
那些定时定点会来敲门要求他替父还债的声音消失不见,门口被泼的油漆也不见踪影,就连江衔有意去翻找江勇军的收支记录,也没找到跟欠债有关的消息。
他只好像往常一样打开门,下楼去买早餐,却能在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看到牵着狗绳的邻居朝自己点了点头,走出小区北大门就会看到包子铺的老板娘正在重复着开屉笼的动作,中午的太阳分毫不差地落在他的身上,吹散树叶的风会在同一时刻扬起,电脑下方的时间不断地往前走,最终的归宿是午夜时的零点。
然后循环往复。
江衔原本就不是一个多么迟钝的人,他捏紧了口袋里的两枚戒指。
他知道沈虞在离开全息游戏后会着手补救游戏里的bug和数据的漏洞,自己周围发生的这一切明显是外界的干扰,他只是感觉茫然又不真实——他和沈虞之间是层层叠叠的数据覆盖,此时此刻,那层数据墙似乎在一点点地减弱。
这不由得江衔多想。
是沈虞吗?
看不见摸不着的数据墙遮蔽了他看向数据库之外的目光,如果不是电脑屏幕在转盘页面上卡的一动不动,江衔都要以为沈虞的坦诚和离开只是自己的一场梦。
没事干的时候,江衔就会坐在电脑椅上发呆,这个曾经被他当做现实世界去和游戏副本连接的载体里没什么属于沈虞的东西,他抚摸着床上的被褥和枕头,或者在浴室里的镜子里看清自己的面孔,都会觉得迷茫。
只有口袋里沉甸甸的两枚戒指时时刻刻地提醒他,不要忘了另一边的沈虞。
一开始江衔其实是想生气的,他想沈虞瞒了自己这么多事情——游戏副本的本身、他的真实身份、还有他嘴里的全息游戏。
他能够准确地回忆起在游戏副本里沈虞的每一个除了冷漠之外的神色,他的目光常常落在自己身上,跟自己握在一起的手又总是冰凉,他看着自己侃侃而谈时会想些什么呢,自己因为什么都不知道而在他身侧坦然入睡的每一个夜晚,沈虞会不会注视着自己,心里涌起了片刻的愧疚?
江衔有点挫败地意识到,他永远都不会因为沈虞的谎言而生气。
他的存在就是由沈虞一手创造,似乎对他就有着本能的顺从和喜爱。
江衔揉搓着手指,他又想看那两枚戒指了。
他忍不住会想沈虞嘴唇的温度,他们俩总是牵手,很少亲吻,在游戏副本里总是危机四伏的,他能够保证自己和沈虞的安全就已经很不容易,唇齿相接的片刻亲昵的确有些不合时宜。
他应该在游戏副本里找到更多地能跟沈虞相处的时间,这样才不至于在分离之后,也只有那么一点点回忆供他反复咂摸。
说来说去,他还是想念沈虞。
而沈虞也会想自己想念他一样,这么想念自己吗?
那两枚戒指反射出微弱的银光,江衔想到沈虞是把这两枚戒指当做全息游戏和现实世界相连的媒介,他把两枚戒指近似于孤注一掷地留给自己时,只是为了给他留一个念想吗?
江衔在夜里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他从床上爬起来,突然发现放在电脑桌上的戒指正在发出熟悉的白光——他和沈虞每次进入游戏副本,或者是在【欢乐马戏团】中沈虞利用戒指将自己带回子世界的房间里,以及沈虞迫于时间限制离开这里时都会出现的那道白光。
江衔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
他想象不出来沈虞在另一边究竟付出了怎样的努力,这层将他和沈虞分隔两地的数据墙似乎受到了不少的削弱,哪怕他依旧感受不到沈虞的气息和温度,也看不到他的身影,但是江衔就是这样坚定地相信着。
他小心地将手放进了白光里,五指空空,他什么都没有抓住。
过了很久,久到江衔准备把手收回来时,他再一次听到了游戏系统的声音。
“警报!警报!系统检测到数据出现波动,重要代码缺失,阈值产生巨大偏差,玩家是否离开子世界?”
江衔抬起头,他看到电脑屏幕终于发生变化,原本黯淡无光的转盘乍然消失,在随着游戏系统的声音出现的几行字下面,跳出来两个一模一样的选项。